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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289(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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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怡到了新安县时,却已经有些脸色发白了。年近五旬的他原本还要坚持继续赶路,可杜士仪瞧见他由随从扶着上马之际便是几次都没能坐上去,等上去了之后人却摇摇欲坠,他便好心劝道:“照如今行程,傍晚之前必然能赶到长安,王大尹不如歇息一个时辰再赶路”

“要务在身,怎能耽误”

王怡想也不想便一口拒绝,见杜士仪也不再多劝,和那些随从跟着都上了马,他便重重一鞭子抽在了马股上。可抓着缰绳等马匹再次疾驰了起来,他方才觉得之前尚可忍受的上下起落颠簸变得渐渐更剧烈了起来,而喉头那股反胃的冲动却越来越强烈。饶是他用绝强的毅力一忍再忍,可当灞桥在即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正好前路车马渐多,众人纷纷放慢马速,他到道旁策马一驻足,便抠着喉咙口将早先在新安吃的那些东西全部吐了个干净。直到肚子里空空如也,他勉强接过随从递来的水壶喝了几口水,这才压着胸口说道:“先立时进了长安城再说”

当这一行人在长安城的春明门验了过所进城之后,王怡就命人往长安万年两县廨以及京兆府廨送了讯息,自己则是带人马不停蹄立时赶往了太极宫。因为天子东巡洛阳,洛阳本就有相当于都城的皇宫和官署,全套文武班子几乎大半都跟了过去,留守长安的西京留守王志愔,原本就是在太极宫尚书省内坐镇。

杜士仪跟着王怡从安上门进了太极宫,便发现这座自己原本就颇为熟悉的皇城现如今一副劫后余生的景象。尽管并未有官署被完全焚毁,可地上墙上的血迹,被火焚之后焦黑的痕迹比比皆是。就是那些看到他们这一行人而纷纷退避道路两侧行礼的官员,面上依旧还能看到无法褪去的惊怖之色。而等到他们进了尚书省,不但前头的王怡一下子站住了,杜士仪也不禁心中咯噔一下。

这尚书省之中焦黑的痕迹,地上的血迹,甚至刀剑打斗的痕迹,比皇城之中其他官署看上去都来得更明显

“看来之前说是逆党斩景风门入宫,志在西京留守王尚书,此言不虚啊。”王怡只是微微停步片刻就径直前行,一直到了尚书省都堂入内坐下,他吩咐杜士仪一旁坐下,这才沉声说道,“尚书省留守的是谁此前逆党都在何处”

王怡来得急,而且一到就问正事,几个出来迎接的令史和书令史不禁面面相觑。总算其中一个尚算机灵的上前行礼,赔笑解释道:“王大尹,因为事出突然,当夜陪着王尚书当值的两位主事,现如今都因为受伤不轻在家休养。其余还有几位郎中和员外郎受伤,有的在家休养,有的在京兆府廨因生怕宫中尚有逆党余孽,人都已经押在京兆府廨的监牢之中,孟公挑选了精壮日夜看守,如今”

京兆尹和河南尹,素来是京兆尹为贵,可如今王怡皇命在身,却也不惧孟温礼了,当即打断了他的话:“京兆府廨多大的地方,数百逆党如何看押大理寺卫尉寺如今正空着,用来看押囚犯却是正好,立刻把人转押回来要是本府在此,却依旧被贼子斩关入皇城,那本府就抹脖子自尽算了,也免得丢人现眼”

听到王怡这话显然是指摘被活生生吓死的西京留守王志愔无能,一时下头一片寂静。而王怡说完这话,便立刻看着杜士仪道:“杜拾遗,就请你走一趟。”

“下官领命。”

杜士仪起身才答应了一声,就只听王怡又添了一句话:“当夜入皇城作乱之逆党,一个都不许少”

、342第342章长安不安天下乱

“一个都不许少,让他王怡来给我不许少试试”

西京留守王志愔竟在逃出生天后惊怖而薨,应付这样一个谁也想象不到的局面,京兆尹孟温礼可以说是真正焦头烂额的人。此时此刻,面对旧日嘉赏的下属,如今却是充为王怡随员的杜士仪,他忍不住大发雷霆。直到意识到自己对着杜士仪发火也是白搭,他方才长长吁了一口气,面沉如水地坐了下来,又打手势吩咐杜士仪坐下说话。

“那一夜王志愔逃得快,其余留守妃嫔又多数都住在大明宫,这些屯营兵方才仅仅是在宫城那些官署之中黑灯瞎火地闹了一场,而后见没有得到事先允诺的好处,我和万年令韦公及时赶到布置,封了太极宫皇城周边所有门,这些屯营兵一时阵脚大乱,斩了为首的几个头目乞降。”

说到这里,他又叹了一口气道:“如今京兆府廨的大牢之中,总共押了当夜谋逆的屯营兵一百二十七人,仍有人不知去向。想也知道,就算变乱来得突然,即便圣人不在长安,可皇城守卒何等要紧,岂会轻而易举被区区数百人打开了景风门闯进了太极宫太极宫宫中有内应,此事自不必说

而晨晓开始平乱时,为免这些人狗急跳墙之下纵火焚毁宫室,我等不得不令人晓谕,放下武器投降者免死,即便如此,是否有人就此逃进太极宫的宫城之内,却还是没准的事。而哪怕圣人久不御太极宫,可身为人臣,岂有抄检宫室的道理至于人不留在宫中,还不是因为我和韦公全都怕宫中尚有内应,若是万一这些人有个什么闪失被放了出来,转瞬又要大乱”

杜士仪和孟温礼也算是颇为熟络了,听这位京兆尹如此说,他踌躇片刻,最终便压低了声音问道:“孟公,王大尹此来究竟目的如何,我不清楚,我只是因为源相国之故充作随员,以防万一。我只想问孟公,据你所知,那一夜的逆谋,长安城内可还会有官民与之牵扯”

孟温礼顿时沉默了。好一阵子,他才疲惫地摇摇头道:“此事我却也不敢担保。此次逆党为首的两人,一是权楚璧,一是李齐损。权楚璧是权怀恩之侄,而权怀恩乃是当年周千金郡公权景宣的玄孙,袭爵卢国公,曾任益州大都督府长史,雄肃伟毅,威名为人所重,即便很少在京中任职,可也算是一时名臣。

至于李齐损乃是李迥秀之子,李迥秀当年也算是举朝有名的美男子,却不得不违心娶了张易之张昌宗的母亲,虽说二张之变后一度被贬,可中宗年间还是官至兵部尚书,去世之后追赠侍中,可说是颇为荣宠。只睿宗皇帝和圣人即位之后,他二人子侄尽皆平庸,故而都无甚作为。这两家都算是官宦之家,而世家名门之间联姻本就是家常便饭,若要追究牵扯,那恐怕一时会兴起无数大狱”

也就是说,这确实是一群当年武后到韦后当权年间父祖颇为煊赫的二世祖,因为不满而掀起的一出闹剧。可问题就在于权楚璧和李齐损二人的家世颇为煊赫,若治狱过于严苛,一个不好就要牵连到后头一堆人

明白了孟温礼的言下之意,杜士仪又再次询问了当日夜间逆党作乱时的一些细节,等到外间禀报说一应人犯都已经押了出来,他便站起身告辞。孟温礼亲自送他到门口时,他想了一想便停下步子,再次拱了拱手后就轻声说道:“孟公之言,亦是源相国之忧,我虽人微言轻,但该抗争时也绝不会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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