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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越或是长沙,靖儿都带着母亲走”
只有天子崩逝了,藩王才可能将生母接到藩地中去,蕴靖此话更是大不敬。可明月听了这话如何还能责怪蕴靖呢明月听到此处,只扬起面来无声痛哭她多想看着蕴靖长大,用自己微薄的身躯哪怕再帮蕴靖遮蔽一点点风雨啊可她时刻能感到生命正一点点一滴滴的从自己身上溜走,死亡正一步步的走近她。
一想到这里,她不由强撑着擦去脸上的泪珠道:“越说越不像了”她待要再训斥蕴靖几句,可蕴靖一摸明月的手,只觉得母亲气息短促、肢冷汗出,忙不迭从案几上端来参附汤,小心送到母亲嘴边。
明月喝了几口,便见蕴靖殷切的望着她:“喝这个汤有没有好些这参是庆妃娘娘宫外家里送来的,听说是从关外来的,比宫里惯用的还要好。母亲喝了有没有舒服些”明月如何忍心辜负他一片孝心呢也不说穿这辽东来的参是用来吊命的,只强自含着笑道:“果然好些了。”
蕴靖听了不由见喜:“我就知道,庆妃娘娘送来的果真是好东西。”这时来献殷勤,明月怎会不知庆妃真正所求为何呢可想着庆妃母家强大,而自己死后,蕴靖就真如水中飘萍了。想到这里,万千愁绪如铺天盖地的丝网一般向她笼来,久病之人如何受得住这样头一歪她便倒在枕上,复又昏睡过去了。
养心殿里头容景轩漫无目的的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恰是评许道宁画的册子,不由又将书抛下,问莫怀德道:“明月那里如何了”
这是容景轩近日常问到的话,莫怀德自然留心,张口便道:“今日皇后娘娘遣侍女去了一趟,庆妃娘娘遣侍女去了一趟,自己又亲去了一趟。和妃娘娘去了一趟,但没进去,只呆了一会儿便走了。”
容景轩静了片刻道:“是非之地,不去也好。”还未等莫怀德接话,他又说道:“倒是庆妃,这样多年都循规蹈矩,怎偏今日就捺不住了呢”
其实若庆妃不这样动作,她当是明月走后,抚养靖儿的不二人选自己没有孩子,位分又足够高,素日行事也正派,宫里少有人能挑理的。可今日她这样一行动,反叫容景轩生了疑心自己去前线,结果后头后妃与皇子一起给他火烧后院这样的事,他现在连回想都不敢。
可这话叫莫怀德怎么接呢庆妃娘娘多年无嗣现在心慌了,好不容易抱着个侄女儿当宝贝,偏又不明不白的染上了玫瑰糠疹。这里的根究他是知道的清清楚楚,可该怎么说呢
幸而容景轩也不是当真要听他作答,只又执起那本评许道宁的册子来:“像和妃这样便好,朕不想她落得戚姬的下场。”
话说到这里,莫怀德更不敢接了,只又把身子躬下去些:“皇上圣明。”
又过了几日,容景轩又以明月抚育皇子有功为由,晋她为良昭媛。明眼人都知道,这就算是断头饭了。这次晋为昭媛,待死后再追封个贵嫔,倒也算个正经主子,在地陵里头也能有个像样棺椁了。
册封仪自然是由执掌宫务的林黛黛负责,她紧赶慢赶,生怕册封仪还没办好,人便走了,生生在几日之内硬拗出个有模有样的册封仪来。
册封仪上头明月倒还有劲头,一层层水粉胭脂抹上去,气色也还好,只需一人搀着便可站着。见了林黛黛也不似往日的急眉赤眼,竟还能冲她微笑,林黛黛见了心中怀揣着一丝微弱的希望她与明月之间,或许还有回圜的可能。
心中的担子轻些,她夜里睡得便格外深沉些,恍恍惚惚觉得自己又卧在脚踏上。正迷迷糊糊地盹着呢,忽然有人轻轻推了她肩膀一下她抬头一看,正是明月。明月对她展颜一笑:“怎么就这么困快上来卧着吧”说着也不嫌她脏,就把被角掀开了。她便也迷迷糊糊手脚并用的上去了。
明月好似还未有睡意,凑在她耳边道:“你说我对你好不好”她实在是困了,只含糊道:“自然是好的,与主子同卧一床,在宫里这可是独一份儿了。”
眼见她又要睡去,明月不由轻轻推她一推:“我在康妃那里回护你一回,保住了你一双腿,你在太后那里救我一命,这咱们算扯平了。可除此之外我待你这么好,你该怎么回报我呢”
明月从未说过这样古怪的话,林黛黛被惊得清醒了些,她竭力抬起眼皮朝明月一望,不由悚然一惊明月哪里是方才巧笑嫣然的样子,这,这分明是红颜枯骨只一具骷髅架上顶着乌黑的长发
她待要惊呼,却又叫不出来。口中却不自觉道:“我你走后,我自会回护你的孩子,不叫人害他。”
那雪白骷髅显然对这答案很是满意,咔哒作响的点了点头:“记住你今日说的话不单不要叫人害他,你自己也休要动手,否则我从地府里哪怕是爬,也要爬出来找你的”
话方说完,骷髅上的血肉又渐渐长了回来仍是明月病中憔悴的样子。神色却很温柔,眼神中略带着伤感的望着她:“咱们,咱们曾是这样好的姐妹啊。”林黛黛听了,几乎忘记恐惧,伸手伏在明月的手上:“你帮我,我助你,不分彼此的姐妹啊”
明月眼神不由也放软:“这宫里各个都难缠,皇后与庆妃更是难相与的。我是不必再在这里熬了,你且珍重吧。”说完伸手轻轻覆在林黛黛眼皮上,林黛黛只觉眼皮渐沉,三两下的功夫,便又睡过去了。
才睡过去不过片刻功夫,便听见昆明池畔遥遥传来四声云板正是丧音。林黛黛颓然倒在枕上:“走了,到底是走了。”说不尽的愧恨与烦忧绕上心头,她不由伏枕痛哭。
作者有话要说:又一个领了便当
、第106章 浑水
明月死后果然追封,容景轩心中内疚仿佛不止如此,竟一气将她追封为良妃,而非依照惯例追封为贵嫔。如此一来,明月在帝陵里到底能有自己一个棺椁。只是皇子蕴靖由谁抚养还未定下,始终悬而未决,但良妃明月的葬礼,已经由林黛黛操办起来了。
明月在这宫里无甚人缘可言,与她有瓜葛的宫嫔不过和妃林黛黛与恪妃许慈珠,论起朋友来却是一个没有。所以她的葬礼上头众妃不过走个过场,只林黛黛当真落了几滴泪,可不消外人说,林黛黛自己都觉得自己虚伪良妃活着的时候,怎不见你稍加照料关怀呢
无尽的愧疚萦绕,然而现在说这些,已经太迟,太迟了。
容景轩仿佛要为逝去的良妃出一口恶气,时不时要为和妃“紧一紧皮子”。林黛黛一是职责所在,二是良心难安,已是极力做到最好了。但要做的事情委实太多扎素彩、挂挽联、孝幔、花圈,色色样样的事物要想在漪兰院施展开来更是有诸多不易。然而凭她怎么做,总会招致容景轩的斥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