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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
“那当时您为什么会那样想呢”
所有来场者的视线都集中到了柏木则之身上。
“最大的理由,当然还是”他的语气依然很平淡,“卓也那时总是闷在家里,好像正为什么事而苦恼。”
柏木则之举起手按住自己的额头,很快又放下了。
“在丧主发言中我也提过,卓也原本就是个想得很多的孩子。他有个毛病,一些大人或普通的孩子从不会深人考虑的问题,他也会非常关注,不知不觉就会钻起牛角尖。”
“请允许我确认一下。”神原辩护人看着发言稿念道,“卓也是个想得很多的孩子。”
“对,就是那一部分。”
“您述说,他总是会对一件事过于投人,难以自拔。或许是那孩子太过单纯了吧。”
“是的。我至今仍然是这么想的。”
“柏木卓也有考虑问题过于深入的癖好。特别敏感,热衷思考,是吗”
“就是这么回事。所以”
停顿片刻后,柏木则之又滔滔不绝起来。
“当时看到卓也拒绝上学,我并没太当一回事。当然,我也没有轻视,因为卓也常常深入思考一些普通孩子不怎么放在心上的小事,我想他不愿上学的原因可能源自于此。我的意思是,他会拒绝上学,未必是因为成绩不好、跟班主任合不来、和伙伴们相处不融洽等具体的缘由。卓也心中的烦恼可能更抽象,是偏向于哲学性的东西。”
“柏木卓也的烦恼或许源自他的内心,可以这样理解吗”
“是的,是的。就是这个意思。”
证人柏木则之话语间的气势明显增强了。
“从古至今,这样的孩子或青年和死亡的亲和性往往很高。古典文学会频频采用这种题材。我想到,怀着类似烦恼的卓也也许会被吸入死亡的黑洞。至少在告别仪式那会儿,我是这么想的。”
将手中的稿纸轻轻放回文件中,神原辩护人的手放在了桌面上。
“我想针对这种抽象而带有哲学意味的烦恼再询问几个问题。柏木先生,您和卓也就这方面的话题交谈过吗”
证人重重地点了点头。“交谈过。交谈过好多次。”
“在什么时候”
“从那孩子还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谈论这些话题了。最早大概是在他小学三年级的时候。”
“都说了些什么”
“关于家里养的小鸟。那是一对金丝雀,其中一只死掉了。当时,我们是从有生命的小动物为什么会死去开始谈起的。如果只是因为自己喜欢的宠物死去而感到难过,那任何孩子都会这么想。可卓也是这么问我的”
「金丝雀知道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的吗金丝雀会不会不想死呢」
“当时是雄鸟死了,剩下一只雌鸟。卓也就问我,剩下的那只雌鸟会不会难过金丝雀会有这样的感情吗”
神原辩护人和他的助手们都不动声色,被告大出俊次倒是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原以为是熊猫,仔细一看,原来是外星人啊。
“我回答说,也许金丝雀不明白什么叫作死亡。但雄鸟不在了,雌鸟一定会知道。于是卓也就问我,知道死亡这个概念的只有我们人类吗我回答说,大概是这样的。”
证人摸着自己的额头。法庭里太闷热,他开始出汗了。
“我当时认为,卓也在考虑死亡的同时,也同样在考虑生命。那孩子从小就体弱多病,我和我妻子都担心过他会不会过早夭折。卓也本人应该也知道自己的体质不如其他孩子。他会去考虑死亡或生命,从某种意义上说,是顺理成章的事。也许想得太早了一点,但我认为,认真对待这些问题对孩子绝非坏事。因此,每当卓也提出这方面的问题,我都会认真思考,尽力回答。”
旁听席上传来几声叹息。
“类似的谈话,在这之后还有过多次,是吗”
“是的。有时是在卓也生病卧床的时候,有时是某位亲戚去世的时候,有时是他读完某本书谈起感想的时候。”
急切诉说着的柏木则之谈到这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卓也是个早熟的阅读爱好者。上小学高年级时,他便开始阅读面向成人的文学作品了。每当读到主人公死于非命或遭受命运作弄时,卓也就会怒不可遏”
“怒不可遏”
“是啊。”证人微微一笑。这是他出庭以来首次露出笑容。“他真的会发火。他会问:死亡真的这么不讲道理吗世道真的如此不公平吗”
“每当这种时候,柏木先生您都能耐心地跟卓也交谈吗”
“是的。可随着这孩子的长大,便开始出现我无法回答的问题,或是说不过他的情况。”
“是在谈论什么话题的时候”
证人思考片刻,斟酌字句后答道:“人生有意义吗人到底为了什么而活死亡对任何人都是平等吗诸如此类。”
面对一一列出话题的证人,这次轮到神原辩护人微微一笑。
“都是些很难回答的问题。”
“是的。尽是些难以回答的问题。此外还有一些,比如世上有没有绝对正确或绝对错误的事有没有百分之百的善和百分之百的恶等等。我都没能好好解答。”柏木则之低声说,“我告诉他,这些都是人类永恒的命题。他听了很生气,说我在糊弄他。那孩子简直是个小人精。”
他的语气十分温柔,还带着几分骄傲。
“由于卓也性格敏感,还从小体弱多病,对他来说,死亡并非与己无关。许多普通的孩子不会放在心上的事物,他也会深入思考。而这就是他死亡――自杀的原因。柏木先生,您当时就是这么认为的,对吗”
柏木则之证人重重地点了点头,答道:“是的。是这样的。
“好的。下面我要询问卓也去世之前的情况。您是什么时候知道他拒绝上学的事呢”
“在他不上学的第五天,听我妻子说的。”
“第五天而且不是卓也本人说起的”
“是的。说来惭愧,如果不是我妻子告诉我,我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会知道。我工作很忙,休息天也常常要出差或招待客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