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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痛饮起来。酒意上涌之后,杨达更是高兴,拍着桌子笑道:“此番我等立下这般大功,二老爷必定重重有赏。”
春哥儿刚刚说话不及秋哥儿好听,落了下风,此时便格外小意奉承道:“大老爷不知道是高兴还是生气,嘿嘿。”
“咳,杨爷,春哥儿”
到底是秋哥儿警醒,虽然惟功仍然伏在桌上大吃大嚼,不过当着他面这般说话,仍然是大为不妥。
他这么一提醒,杨达立时醒悟过来,瞪了春哥儿一眼,便立刻扯起别的话头,将适才两人的话给盖了下去。
只是这样一闹,三人酒意全消,叫酒家胡乱上了些主食,不过是面条馒头肉包子之类,塞得一饱后,便欲下楼结帐,继续赶路。
此时楼下却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响,酒楼四周都是商业区域,有不少牵着骡马或是骆驼的行商在此,又或是有城外的菜农和渔民推着独轮小车进来,在酒楼四周贩卖自己的时蔬和刚打的鲜鱼。
原本秩序井然,此时突然过来不少骑兵,手中马鞭不停的在半空挥舞炸响,噼啪炸响的鞭声如同闪电,惊的人忙不迭的往四周躲避开去,一时间街市上鸡飞狗跳,十分混乱。
“这又闹什么妖”
行程被突然打断,杨达也是十分不满,瓦刀脸上满是鄙夷之色,看着这样的动静,便是断然道:“也不知道是什么小官儿经过,闹这么大的威风,咱们老太爷上朝也没有这么闹法”
国公府的老太爷就是当世的英国公张溶,还是嘉靖早年就继承了国公之位,在位已经几十年,朝中其余的几个国公都是他的后辈了。
按说是德高望重,在朝中天子肯定是以不少大事托付,只是在隆庆年间,朝廷议蒙古俺答汗求和互市之事,成国公等二十余人同意互市,老英国公和十几人反对互市,廷议下来反对派告负原本就失分不少,几年之后,互市效果渐显,老国公更是灰头土脸,所以朝政之事,已经不大出手干涉,上朝之事,就更属少有了。
这等事杨达当然不会说了,国公府豪奴不会这一点上下进退也闹不明白。
倒是酒楼中有不少客人和伺候的伙计,此时才明白这一桌人是京城出来的国公府的人,不免也是高看了三分。
也有人不买帐,桌角有几个小军官模样的人也在窗口观看,此时便森然道:“什么小官儿,这是我们戚帅”
“戚帅”
杨达这才想起来蓟州城中武官们的大头目是谁,当朝太子太保,左都督,蓟镇总兵官戚继光
戚继光自从嘉靖年间在东南剿灭倭寇之后,其人在大明已经是军神一般的人物。民间流传的话本,评书,已经有不少是戚家军的故事,戚继光本人的形象也是十分高大挺拔,加上历任蓟辽练兵总理,总兵,为镇帅多年,实权在手,朝中还有当朝首辅张居正的大力支持,论起实际的权势来,英国公府实在没有法子和人家比了。
一听说是戚继光前来,杨达脸上有点悻悻然,戚继光镇守边关多年,京中勋旧人家多半嫉妒横生,但有张居正撑腰,大家也拿戚继光没法子罢了。
那几个小武官却彼此私语起来,片刻过后,有一个中年武官抱拳道:“家兄曾经在京城见过贵府大老爷,知道英国公府与我们戚帅交谊菲浅,适才是我们冒犯得罪了。”
人家送下台的梯子,杨台自然赶紧接住,一脸释然道:“戚帅也曾经到我们府中拜会过老太爷,小人曾经伺候过茶水,一切无须再说。”
第六章 两帅
一场误会冰释,两边人都站在窗前,望着街道上的情形。
从长街之西,先过来一小队骑兵,都是明盔亮甲,打着红旗,身上也是着红色外袍或披风,看起来十分威武。
大明军中尚红,不论是旗帜,袍服,都是以红为主。
骑兵过后,则是大红百余名火铳手,戴着结红缨顶的青色圆帽,身着战袄,膝下是铁网裙,衣饰都是崭新新制,或是刚刚浆洗过,穿着十分挺拔漂亮。
每个人手中,则是一杆细长的铁火铳,枪管细长,散发着幽蓝的光芒,枪托都是用上等硬木所制,打磨光滑上色,整根火铳,用料讲究,打造精良,虽然只是百余人的火铳小队,但分列行进时,给人的威胁和压迫感,却是远在刚刚那一小队骑兵之上
至此杨达等人已经深为震恐,适才口出胡言,若是这几人不依不饶闹起来,在戚继光面前,恐怕国公府的面子也未必抵的上大用。
后悔之余,杨达心中也是奇怪,戚继光摆出这样的阵仗似乎是在迎接某个客人,事实上戚帅自忖功大,对一般的武将视之为奴仆,对文官更是不愿以下官之礼参拜,几任蓟辽总督中,只有谭纶才能以资历和战功折服于他,此番不知道是谁有天大的面子,居然能叫戚帅摆出这般仪仗来亲迎。
在火枪手之后,又是一队打着各色旗帜的骑兵,再之后,便是赫赫有名的镇守蓟镇,麾下十万大军,屏障京师北部边防的戚帅戚继光了。
戚继光此时五十余岁年纪,但骑在马上却是腰背挺直,单手控缰潇洒自若,顾盼时,眼中神光四射,根本就不象是一个即将迈入老年的资深将领。
在他身边,数十员将领都是穿着各色铁甲,或胸前有明镜,或细细若山纹,或锻打精良,散发着冷艳的铁器之光。
所有的将帅,都是顾盼自雄,面容之上饱含自信。
张惟功看的也是心神大震,眼前这支大明军队,算是冷热杂处换代之时,不论是装备还是精气神,还有行进时展露出来的动作,都是显示出良好的训练和风貌。
张惟功好歹是大学生,也读过几本书的,戚继光打倭寇的故事耳熟能详也罢了,到北方训练士卒,初时不能服众,后调三千浙兵至,雨中候命,虽大雨如瓢泼而下,浙兵们纹丝不动,蓟镇的北方土鳖将领们才为之惊呼,高呼戚帅之威至如此耶由是心服,自此蓟镇大治。
这是书面上的话,当不得真。后来戚继光一直调浙兵到蓟镇掺沙子,整治不服他的北方将领,到万历二年时,浙兵在蓟镇超过两万,嫡系将领几乎全由南方将领组成,整个蓟镇当如臂使指,无往不利。
书面上的传奇人物在眼前如此豪气万方的通过,张惟功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如果是家中惨变之前,他的心境肯定与现在截然不同,对戚继光他还是很佩服的,但心中愤恨一时难消,他对大明的官兵印象极为恶劣,现在观看此情此景,自是千般百种滋味上心头。
而且张惟功自有自己的心事,这几天他一直装作无知小儿,所以杨达几个对他警惕心也减弱了很多,适才酒席上泄露了不少隐秘出来。
他的父亲是国公府里的大老爷,也就是未来国公的继承人,至于杨达几个嘴里的二老爷,心怀不轨,这几人是二老爷派出来寻找自己,恐怕未必存着善意罢。
自己父亲看样子是嫡长,要继承爵位的,现在膝下无子,当弟弟的千里长途帮大哥找回继承人,怎么看都象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有这么蠢的人么大大的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