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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她指示。琇莹也别无选择,只得一边拼命琢磨措辞,一边硬着头皮道:“请皇上见谅,嫔妾有个愚昧的念想,总觉得男女之情,发乎于心,若要亲近,该当以心中真情为根基才好,若无真情,就不宜”
这话真是怎么说都像是大不敬,怎么听都像是作死。面对面地对皇帝说因为我不爱你,所以不想跟你xx一个做皇帝的,都是以天子自居,生来就默认全天下的女人都该爱他,哪能听得进这种话
琇莹深觉自己要被这个恶趣味守护害死了。
感觉到皇帝的手离开了她的脸,身子也退开一步,琇莹心里越来越慌,也不敢抬头去看皇帝脸色,忙跪倒在地,继续道:“嫔妾该死。只因这次清醒后不过三日有余,头脑依旧糊涂,才生了这不该有的糊涂心思。求皇上原谅。”
而濂祯沉默良久,才苦笑了一声,道:“没错,这确是不该有的糊涂心思。你说得好”
琇莹听着这话语气不像动怒责骂,大着胆子抬头看去,却见皇帝脸色发白地看着她,这神色有些吓人,却不像是愤怒,似乎更该解释为沉痛,令人一见,便不由自主为之心疼的沉痛。
她的心就不由得颤了两颤。是自己那句话说错了,引得他这么伤心么
濂祯没再说什么,只留下颇具自嘲意味的苍白一笑,转身走去。这一次,是真的走了。
寻常皇帝在宫中行走,总有十六人抬的步辇与华盖仪仗如影随形,这位皇帝却在这一点上也爱搞特殊化,就爱随处大步流星地徒步丈量。濂祯出门后就大踏步地朝一边走去。唐汉看出皇上有了心事,跟出门后也不出声,就不疾不徐地隔着约十步远跟在后面。
夜风习习,芙蕖馆西墙外的荷花池里莲叶层叠,暗香浮动。夜色下的杨柳荷花,都褪去了白日间的鲜妍颜色,变成了一整幅水墨画卷,既静谧,又略显苍凉。
周围除去主仆二人的脚步声外,只余下夜风拂过莲叶时发出的细碎声响。
濂祯驻足于池边,凝神望着池中莲叶,许久不言不动。
那丫头说:“男女之情,发乎于心,若要亲近,该当以心中真情为根基。”
当初的他,何尝不是有此痴念何尝不是只想去亲近与自己有着真情的人可到头来又换来一个什么结果
作者有话要说:
、014、往事
濂祯抬头苦笑,那丫头说这是个“愚昧的心思”,是“不该有的糊涂念想”。是啊,自己生为唯一的皇子,做了皇帝,还有着那样的念想,可不就是愚昧,是糊涂么
多年来,他一直期许着寻得一个人,一个同类,可以毫无避忌地与之相处,可以与之形成全然超越君臣法则的默契,这是个身为皇帝,最难实现的心愿。可在一年多以前,他曾一度以为自己实现了。
那时的濂祯与皇后江婉瑜成亲已近四年,本算得上老夫老妻,却因心智渐趋成熟,他反而对江婉瑜有了越来越深的情感,渐渐地成了专宠一人、对其余嫔妃毫不问津的局面。
江婉瑜的一颦一笑都时刻牵动他的心,令他觉得,为了这个女子做什么都值得,付出什么都是应该,所有与他的婉瑜作对的人,都是十恶不赦的恶人,都该死无葬身之地。因见到太后等人敌视他的婉瑜,从来对政事提不起兴趣的濂祯甚至有心励精图治,去争取亲政。
他天生就不是个胸有大志的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道理,从没在他心里占有一席之地,可以说,他生就是个昏君。这个生性为昏君的人,曾经想要为了他爱的女人不受太后的欺压,而去争取亲政。
可最后,他这份真心换来的又是什么呢
二百八十二天之前,后宫争斗见了分晓。江婉瑜败了,所有的阴私手段都被爆了出来。
濂祯才知道,这个他一直以为与自己是真心相爱的女人,以为值得他一辈子专宠一身、再不去理会余人的女人,其实也和其余后宫女子一样,只是将他视作一个争取权力的道具而已,自己会爱上她,会为她左右着意志,都是中了她的算计。
他曾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期待她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太后的嫁祸,不是她的作为。而江婉瑜明白大势已去,皇上的同情也救不了自己,就懒得再装下去,对他直言承认,最后对他说的一句话是:“臣妾有罪,辜负了皇上一片真心,恳请皇上忘了臣妾吧。”
枉他那么天真地以为寻得了同类,枉他还曾为了那个人想要违背个性去争取亲政,到头来才明白,都是痴心错付。
这个打击,无异于一次信仰的坍塌。
而经过了那场后宫变动,他也看清了身边其他女人争名逐利的嘴脸。身边的这些女人们,竟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藏着那么多的手腕,竟已背着他做了那么多的筹谋。偌大的皇宫,原来竟只有他一个人,还在傻呆呆地对真心真情抱着希望。身边个个都是戏子,唯独自己一个观众,濂祯真正凉透了心,觉得这后宫里的一众看似美艳的女子们个个都显得面目狰狞,不堪入目,从而再不想去碰她们。
这就是从前,他对琇莹的一切都关心不起来的根本原因。而今天,他意外地发现,这个丫头看起来竟与那些女子完全不同。她竟然敢在他面前实话实说,还竟然,说出了与他正巧相同的那个执念。
夜风自荷塘上吹来,将莲叶一层层翻起,拂上濂祯面颊,也吹散了他的思绪。他深深地呼了口气。
二百八十二天,那件事已经过去二百八十二天了,他这些天里越来越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皇帝,追求真情是个永不可能实现的梦想,开始考虑妥协,安心去做个彻头彻尾的昏君,既不搭理朝政,又沉湎于花天酒地。
而在他想要放弃的时候,居然又听到一个人,说出了这份与他相同的心思,提醒了他,这世上不是只他一人,执念于此。
当真是造化弄人濂祯心绪复杂,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落寞。毕竟他有时也觉得,彻底放弃,其实是种不错的解脱。
一队侍卫在附近巡逻经过,见了濂祯在此,想来见礼。唐汉知道濂祯此刻肯定不愿为人打扰,就提早摆手示意他们不要靠前。
侍卫们虽会意走了,濂祯还是被惊动,转回身来道:“唐汉,芙蕖馆为何只有五名下人”
唐汉有些为难:“回皇上,奴才听闻当初是闻昭仪向妍妃娘娘进言,说秦婕妤既然病成了那样,身边无需那许多人伺候,妍妃娘娘就下了令,将芙蕖馆的管事太监和女官等一众人,都撤走了。如今秦婕妤既升了位份,病也好了,是该增派人手伺候了。”
濂祯冷笑:“笑话,好好的人反倒用伺候的人多,病了倒用不着人了这是哪门子歪理人迁哪儿去了,都迁回来。你亲自盯着,看缺点什么,都及时补上。”
“是。”唐汉恭敬回答。
“另外,明日差小陆再过去一趟,看看秦婕妤病势恢复得如何。”濂祯交代完,转身走去。想起自己竟想歪了,怀疑小陆跟她之间有猫腻,濂祯也有几分自嘲。
唐汉答应了,又隔着一段距离跟过来,心里不由得欣喜,皇上这是对秦婕妤上了心啊,看来皇上总算有希望从那件事的打击中恢复过来,继续临幸嫔妃了,这下,太后也该放心、暂且放过皇上了吧。
皇帝前脚踏出芙蕖馆院门,琇莹就彻底瘫软在地上。这一晚上过的,又是逼供又是性骚扰又是心理攻势,实在太考验心理承受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