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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谬地觉得周身变得寒冷了一些。他比伊万矮一点,在这么近的距离下,不得不仰起头来才能看到对方的眼睛。在那双眼睛里,他恍然间感觉时光倒流,帝国伊万站在他面前,眼底带着刀光剑影的森寒。
“我说了,不准走,离开他就是对我的背叛。”他说。
听到这句话,托里斯虽然感到发自内心的恐惧,却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背叛伊万先生,何时有人跟您真正一条心过呢”
那天夜里伊万整整一夜没能睡着。托里斯的一句话像幽魂一样在他脑海中盘旋,他说“社会主义敌不过资本的力量,共同富裕比不上自由、平等、博爱那才是时代的主流”,他说保尔已经输了。虽然伊万想让自己如同以前一样不将他的话当回事,但是这一次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因为托里斯的话很不幸地切中了他内心最深刻也最现实的恐惧。
他越来越担心保尔输掉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而输的结果,他明白,只有死。
1990年3月11日,立陶宛托里斯罗利纳提斯宣布摆脱联盟独立,并且高调地声言,这是“敲给苏维埃的第一声丧钟”。西方用鲜花和掌声欢迎他,赞扬他摆脱极权统治的勇气。而伊万依然被牢牢地限制在列宁格勒不能离开,保尔也没有给他任何的联络。
直到四个月之后,伊万才迎来转机。在苏共28大上,一个叫鲍里斯叶利钦的大个子抨击现行的米哈伊尔改革太过滞后,并且提出一系列自己的主张,不过没能被大会接受。于是他在7月12日大会结束时毅然宣布退出苏共,并且在宣布退出后三天就到了列宁格勒,伊万的家中。
他为伊万带来了保尔在莫斯科的消息。“总书记给了他处分,开除出党。真是讽刺,也真是滑稽”他说。
伊万定了定神,问他:“他的身体还好吗”
鲍里斯搓着下巴想了想,承认道:“我不是很清楚,毕竟我跟他也没有什么交往。不过明眼人都能猜到,肯定不会太好。您应该是有过感受的吧,1919年的时候”伊万看了他一眼,他没有再往下说,但神情里充满了一种狡猾的暗示意味。
“我要回莫斯科。”伊万抿了抿唇说。
“我可以帮您,”鲍里斯说,“但是我也需要您帮我。我在想,”他不自知地压低了声音,“也许罗利纳提斯先生的选择是正确的。联盟已经撑不了多久了,米哈伊尔谢尔盖耶维奇气数已尽,”他的话渐渐染上了一种巫术一般的蛊惑感,“俄罗斯先生,您是我的祖国,我不希望眼看着您和他们一同沉沦下去。因此不如您也”
伊万盯着地面,没有立刻回答。托里斯的话再次阴魂不散地缠了上来
“你们已经输了”
“那才是时代的主流”
“您难道不应该比我更清楚吗”
鲍里斯的视线牢牢地停在他的脸上,伊万竟然感觉在那视线的注视下有些动摇。当他发觉了自己的动摇时,立刻毫不犹豫地扼住它的咽喉将它压回了心底最深处。
我不能背叛他,我甚至不能有丝毫的动摇。因为一旦我离开他,他就一定会死。
然而他却对身旁的鲍里斯说:“您先想办法帮助我回到莫斯科。回去之后,我再决定如何与您配合。”
于是事情就这样确定了。鲍里斯满意地回到莫斯科,开始准备重新掌权。
1991年6月,鲍里斯叶利钦当选俄罗斯第一任总统。他掌握了实际的行政权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安排专机将伊万接回来。飞机抵达莫斯科那天,伊万望着舷窗外面的跑道,想到自己上一次回来还是列昂尼德卸任之前,到现在已经整整9年了;在他眼中却只不过一眨眼的工夫,莫斯科依然是那个莫斯科。他的生命永恒,让他觉得时间也没有那么大的力量。
然而当他看到了来机场接他的苏维埃时,他就不再这么想了。
因为他看见保尔的身形明显变得单薄了,脸色在黑色大衣和红色围巾的衬托下也如同石膏一样苍白,然而他的脊背挺得很直,站得也很稳,倨傲的架势一如过去,只是色泽鲜艳的双眼已经不如之前那么有神。伊万走下舷梯,保尔如同过去一样在他下到还剩三四级台阶时走上前,很自然地向他伸出手,露出温良精致的笑容。只是他的笑容看上去很疲倦,手也很冰。他这次没说“好久不见,露西亚”。
到了汽车上,合上了与司机之间的玻璃,保尔平淡地开口:“格鲁吉亚独立了。”
伊万只能用毫无建设性的回应表明自己已经知道。保尔看了他一眼,用哂笑的口吻低声说:“那毕竟是约瑟夫的故乡,居然第二个就从我身边离开了”他忽然话锋一转,换上了郑重其事的口气,“露西亚,您可绝对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啊。”
“我不会,”伊万说,“否则我不会回来。”
保尔的神情中露出一丝疑惑,不过他没有再多追究,车厢里的安静持续了下去。
8月初,鲍里斯再次来到伊万的住所,此时他已经摇身一变成了俄罗斯联邦总统,与一年前不可同日而语了。然而他对伊万的态度依旧没有什么变化,甚至他说的话都没有什么变化。
这一次伊万明确地拒绝了他。鲍里斯有些生气:“您之前可是答应了的。”
伊万靠在椅背上,无动于衷地看着他:“您可以当做我反悔了,如果您愿意。”
“俄罗斯已经在事实上取得了独立,主权宣言通过了,”鲍里斯的手指了指自己,“我是俄罗斯联邦总统。”
伊万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主权宣言之所以能通过,是因为米哈伊尔决定将权力下放。就算变成了邦联,联盟也是依然存在的。”
紫水晶一样的眼眸中毫无感情地倒映着鲍里斯气结的脸:“总统先生,我还得提醒您,独立文书上如果没有我的签名,就是无效的。”
鲍里斯只得悻悻地离开了。但是他一走,伊万那副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的神态就消失了。他意识到了目前情势的严峻。
而保尔知道他们的对话之后,冷笑了一声作为回应:“看来米哈伊尔同志给各共和国的自由和民主,要收一收了啊。”
半个多月后的一天,明斯克的天还没亮,娜塔莉亚就被一通电话从睡梦中叫了起来。迷迷糊糊之间她也没太理清电话是从哪打来的,只听对面一个刻板的声音问她:“请问您是否是娜塔莉亚阿尔洛夫斯卡娅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