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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上下来时,王耀一眼就看到了他。苏维埃打扮得一点也不引人注目,没有黑色的外套和红色的围巾,更没有隆重的礼服,但王耀一找一个准。他看到苏维埃从舷梯上走下来,抬头时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那异色瞳的主人愣了一秒,面上随即露出无懈可击的笑容。王耀也跟着微微笑了一下。
保尔下到地面上,向他走来,两人握了手。保尔说:“您好,王耀同志。”王耀说:“您好,苏维埃。”然后两人手松开,各自去和别人交谈了。
坐在回程的汽车上,王耀想起了几年前他到莫斯科去的情景。火车在军乐中进站,停在月台旁。仪仗队皮靴锃亮,刺刀闪着寒光。他从车上下来,保尔拥抱他,微笑的眼睛弯得像月亮。照片上他们相视而笑,神态亲密非常。
唉那个年轻人,那个曾经热情的年轻人,王耀摇了摇头,把保尔倚在门框上邀请自己共进晚餐的图画驱逐出脑海,再次见到他,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是啊,无论如何,那都是过去式了。
之后的一星期他们没有交谈,也没有书信来往。王耀从其他渠道探知保尔跟几个化学家在一块儿,起先他想去看看对方,但转念一想:我去干什么呢他早就摆明了,并不信任我啊。没错,战争前期保尔对他发去电报的冷漠回复令他印象深刻,可是一俟自己向阿尔弗雷德宣战,他就派出了援兵,显然是早有准备。王耀这才明白,原来之前的种种都是保尔在试探他结盟的诚意。个中缘由很容易理解,但王耀想明白后,仍然感到寒了心。
如今,保尔再次做出了一副无私援助的样子,派了许多专家不说,自己竟然也跟来了。但是那又如何呢他的本质,王耀已经看透了。任何的亲近和热情,只怕都是伪装吧。
可是一个星期后,王耀仍然不得不去和他见面。他被委派到化学研究所,向前来提供援助的专家“表达关心和慰问”,并询问他们“有无工作与生活上任何不便或要求”。
从中南海到化学研究所要坐很久的车。甫一到地,王耀就看见某个一头浅色短毛的家伙在正车站等他,双手放在衣兜里,泰然自若地接受着往来群众好奇审视的目光。
“我带您进去吧,他们已经在会客室等您了。”在车从王耀背后开走时,他面前的人说。
王耀一边跟着他往研究所走,一边客气:“哪用这么麻烦啊,还派您来接我,倒搞得好像我才是客人了。”
“不麻烦,”走在前面的保尔晃了晃食指,“沿途顺路体察民情,看看小耀的家人们生活在什么样的地方。”
又来了,又是那个称呼。“其实还很破对吧所以我需要您的援助啊。”王耀说。
“所以我们派人来了啊”
这种没什么内容的打哈哈很快就难以为继,两人并排默不做声地顺着研究所的甬道往里走。研究所建得很朴素,方方正正的楼刷成白色,在道旁绿树的掩映中带着很有学术气息的安宁。树下走过稀稀落落的人,有的一眼就能看出来是研究人员,浑身书卷气,其中一个短发的姑娘还笑着向王耀打了个招呼。
在这种整体都很安静的环境中,与身边的保尔之间的沉默也就显得不那么尴尬了。王耀毫无不适感地任他领着走,享受着难得的身心安宁。然而偏偏有人如此不解风情。
“小耀,”在会客室门外不足五米的地方,保尔站定下来,很是郑重其事地问,“为什么不理我了”
“哈”王耀诧异地看着他,他想确定对方是在开玩笑。然而保尔的神情既认真又实事求是,看上去不像假的。“我怎么了”
保尔耸了耸肩。“如您所见,我来了这么多天,您一共就跟我说了两句话。”
“因为我平时都不在这边啊。”王耀对此理直气壮。
然而保尔十分不买账:“您可以过来,或者我可以过去,只要您愿意多得是办法见我。但很显然,您不愿意。怎么了我惹您生气了吗”
这下变成王耀措手不及了。他根本想不通为何这种对话会出现。不是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吗可是为什么保尔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子。难道非要挑明他一时心乱如麻。“这个一会儿再说,”他伸手拨开保尔,上前转动会议室的门把手,“等我先干完正事儿,再跟您慢慢聊。”
保尔很配合地闪开,然后在王耀关门的时候,看见他双手抄兜倚在了会客室门外的墙上。
这人真是,王耀摇了摇头,把他放在一边,开始解决眼前的“正事”。
和那些专家们谈完已经两个小时过去了,在王耀准备离开的时候,专家们都热情地起身送他出去。王耀一边推辞让他们不必麻烦赶快回去工作,一边在心里暗暗想居然忘记带水真是失策,渴死了。
结果他走出房门,正巧看见保尔拧开水壶盖喝水。保尔看见他和他身后的专家,不由笑道:“哎呀,看来谈得不错嘛。王耀同志,摆平了我的家人,接下来该对付更难缠的我了哟。”
“嗯嗯。”
保尔又笑弯了眼睛。“那大家,就先各自回去吧”
等到专家们离开,保尔很体贴地把手中的军用小水壶递了上去,王耀也不客气了,二话不说一饮而尽。等到他以夸父饮河渭的气势喝干了壶里剩下的半壶水后,才喘了口气,把水壶还给保尔,说:“好了,剩下的时间归您了。您想谈什么”
“那些电报不是您回复的”王耀显得将信将疑。
“不是,”保尔的神情语调都很诚恳,“很抱歉我不能告诉您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我可以保证,那些推脱责任的回复并非出自我手。”
“好吧,不管是谁回的,总之你们起初一直在观望,”王耀提起这一点仍然感到有些不悦,“是在试探我吗”
保尔迟疑了。“这件事上很遗憾,是的。”
王耀冷笑了一声。“我独自对阿尔弗雷德宣战了,因此你们觉得我可以信任,便在战后通过了给我技术支援的决议,派遣了专家过来。是这样吗”
保尔回答:“这是我履行条约中的义务,无关试探或者不试探。我一直是十分信任您,否则我不会来。”
之后沉默了一会儿,保尔以为他澄清成功了,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可是他没想到的是,在他松口气的时候,王耀低声说:“信任我也许您来,就是为了监视我也说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