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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缀着汗水,自然而然地掏出帕子替他擦拭,听他疏远地唤自己「先生」,微微一呆,自那日以后,苍对他皆是直呼名姓,却不知为何现下又改了称呼,一时怔愣,手搁在那人额边,动也不动。
苍望着他有些恍惚的模样,心中忍不住一紧,本要去抓握那细长的腕,想起翠山行刚才躲开自己的仓皇,又止了踰矩念头,取下他手中帕子,自行在额上抹了一通,再递还回去。
「习剑听曲,真是人生一大乐事,有你在身边,便也不觉得如何累。」
翠山行扯着帕子,低声道:「你剑术极高,内力又强,三曲琵琶自然算不得什么。」
苍微笑道:「剑随音转本非难事,但我要分心聆听你那玄妙清音,便无暇管自己到底比划了些什么,你倒说说,我方才是否像个市井粗人,胡劈乱砍,毫无美感」
翠山行摇头道:「不,你方才好看得很。」
苍笑道:「瞧你弹奏得行云流水,收放自如,不受外界半分影响,那才是真正的心无旁骛。」
翠山行被他说得有些心虚,抱着琵琶便要起身,不料跪坐得久了,双腿发麻,方站起来便感一阵钻心的麻痒,又原地跌坐回去。
他担当乐师已久,自然也有过弹奏大半夜的经验,往日皆能适时调整姿势,不至于让自己腿酸脚麻,今天全心全意投入在乐曲当中,后又被那人舞剑所吸引,竟忘了这件事,是以一站起来就知不对,但此刻身旁除了苍之外找不到其他东西可以扶撑,只得直直坐回原处。
苍忍不住一笑,「腿麻了」
翠山行有些不好意思,「我坐一下便好。」
苍轻笑一声,忽地伸出长臂,环住那人窄腰,足尖一点,身形直飞而上,待翠山行反应过来,两人已凌空而降,轻巧地落在那六角亭的屋顶上。
苍道:「二师弟曾说,桃花落处景色最美之处,便是这飞檐亭顶,你觉得如何」
翠山行腿还麻着,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连移动都不能太过明显,那人的手环在腰间,不松不紧,不远不近,既没碰到肌肤,便也由他去,闻言抬首,只见眼前花团锦簇,落英缤纷,宛如山间云海,风一吹来便涌流至脚边,此处坐高,视野广阔,就连远方的山松云雾皆尽收眼底。
他为美景所触动,默然半晌,方低声道:「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天波浩渺地灵人杰,也难怪出了名满天下的四奇六弦。」
苍微笑道:「这桃花落处年年盛开,却直至今日才遇上懂得欣赏的人,总算还不迟。」
翠山行问道:「此地桃花为你所栽」
苍点头道:「是。」
翠山行道:「原来你最喜爱的便是桃花。」
苍微笑道:「万物于我皆平等,当初在此地栽植桃树,却非为了自己。」
翠山行道:「难道是为了你的二师弟」
苍沉默了几秒,缓缓道:「你可知亭中古琴为何人所有」
翠山行摇头道:「我不清楚。」
苍道:「此琴属于我一名故友,他同你一样是名乐师,自小便极爱桃花,尤其是开得满山遍野的桃花,可惜我俩甚少机会一同出游,我便应他,若将来有机会,定要亲自种下百株桃树,让他看得高兴。」
道者不知想起什么,脸上浮起了淡淡笑意,三分怀念,七分怅然,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眼底流动,提到百株桃树之承诺,清澈的眸氤氲上一层薄雾,朦朦胧胧,搁在翠山行腰侧的手也不自觉一松。
若赤云染所言不差,苍不曾对师弟妹露出那般温柔笑容,那么翠山行也不曾见过现在苍脸上的表情,他其实不太懂得该如何形容那人唇角浅笑的含义,总之,是自己无法介入的距离。
良久,苍调整好情绪,长舒口气,又恢复了本来语调。
「所以,当初知道你是王府琴师,我便觉得特别亲切。」
翠山行秀眉一挑,「我性格孤僻,一见面便拿琴音削你,与你那朋友必定大不相同。」
苍笑道:「那倒不错,但各有优点。」
翠山行道:「我弹琵琶,他弹古琴,各擅胜场。」
苍望着眼前男子,缓缓道:「翠山行,你的优点又何只琵琶一项。」
翠山行一愣,要他说出自己除了琵琶还会什么,或有什么值得让人赞赏的事迹作为,还真想不出半分,他在官宦人家里弹琴,见识过那些人结党营私,权钱勾结的贪 婪嘴脸,遇到不喜之事便即离开,并未采取什么行动,魔界乱世、异象横生时,更没想过要如苍一般挺身而出,帮助武林,他知道自己性格的缺失,厌恶他人亲近,不想与人建立关系,却也不打算去改,这么过一辈子便罢,本来对于自己的剑术还有几分信心,但今日见了在桃林里舞剑的苍,又哪能自不量力地说自己擅使剑。
「你的性子是淡了点,但并非冷酷无情。」苍见他微露茫然之色,轻叹口气道:「你一助窄巷孤女脱困,虽知对方居心叵测,有意狙杀自己,却仍手下留情;二阻鎏影带走师妹,玄宗于你无恩无情,你却依旧维护师妹,还因此伤了肩膀;三解灵湘落水之危,不顾那十年难得一株的玉雪金莲,任它沉入潭底,这些人皆与你无关,你却毫不考虑便出手相助,我欣赏你,又何只那一把天一剑弦。」
翠山行怔了半晌,方知自己和小童的计俩已被苍识破,低低道:「我伤了臂膀,只有一手得空,自然先救灵湘,那金莲汤是想捞也无心无力了,你别怪灵湘,那只鸡是我让他送去的。」
苍忍不住笑了出来,带着几许无奈,长叹道:「我说了那么多,你却只听见其中两句,既然你心心念念都是灵湘,我答应你不追究此事便了。」
翠山行蹙眉道:「说到底,我也不需喝那补汤,还不如给赤云染。」
苍失笑道:「现在倒是指谪起我来了。」
翠山行道:「没有,我受那外伤,过几日便能痊愈,她内伤较重,更需药补。」
苍道:「我瞧你身子单薄,风一吹就要落下去似的,也须好好调养调养。」
翠山行皱眉道:「你倒是让风吹吹看,我落不落得下去。」
苍被他愠恼的表情惹得大笑出声,让刚巧赶到的侍童道清看傻了眼,黄商子告诉他,两人应在桃花落处,方才见不到人影,还以为已经离开,没想到却是爬上亭顶了,一向视弦首为天下第一等人物的小童发现苍竟也有笑得这么不温不文的时候,忍不住思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