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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现下一想,倒是小瞧了对方,若翠山行手中持着天一剑弦,谁胜谁负,犹未可知。
他将翠山行带回玄苍阁,侍童灵湘得到苍的吩咐,早已拿着伤药等在里面,看见翠山行脸色苍白地被弦首扶进来,吓了一跳,连忙迎上前去。
「翠先生,你没事罢」
翠山行摇摇头,「没事。」
苍吩咐道:「让厨房熬一锅鱼汤,再倒杯温水过来。」
灵湘躬身道:「是。」
苍将人扶进卧房,本要让翠山行坐在床上休息,但翠山行发现这是苍的床铺,脚步一顿,摇了摇头,指向一旁的太师椅。
这回苍不理会他的抗议,把那人的手抓进怀里,半捧半拖,轻轻巧巧地将他抱上了床,顺道拉上薄被盖住腿,俊眉微蹙,沉吟道:「我先帮你把肩膀接回吧,这样疼着也不是办法。」
「你懂医术」
「略知一些。」他望着翠山行一笑,「信不过我」
翠山行道:「信得过。」
苍伸出手,替他抹了抹额上的汗,柔声道:「我去把伤药拿进来,你且稍等。」
翠山行胡乱点点头,瞪着自己的指尖,心想又把琴弦给弄断了,这回还是别人的琴,非得自己去找新弦来赔不可,他是爱琴之人,明白乐器受损时的心痛,刚才赤云染虽然没说什么,但想必也是难受得很,不知那弦从何而来,不过在寻弦之前,得先凑出银子还苍的饭钱,他兀自思索半晌,连苍走进来了也没注意。
「把上衣脱下来,我看看情况。」苍将纱布放在一边,敲了敲床板,发现翠山行仍旧垂着头沉思,笑着问道:「先生在想什么」
翠山行道:「你师妹那弦是何处寻来」
苍心下恍然,已经知道他在担忧什么,摆手一笑道:「师妹那琴弦本就不如你的琵琶弦强韧,受不住内力震荡,断掉乃是必然,她那儿还有几条完好的可以更换,先生不必担心。」
翠山行这才稍微放下心来,想想又道:「我方才并未使出全力,那弦遇七分劲力便承受不了,想是质材不佳,若你师妹那儿的弦皆是这样质量,未来应敌恐有危险,还是得去寻找更强韧的琴弦更换较好。」
苍微笑道:「先生功力高,震断琴弦是常有之事,云染还未练到你那般境界,用高强度的弦,反而容易受伤。」
翠山行心知他说的不错,又想起什么,抬头道:「你年长于我,总喊我先生也不太合衬。」
苍微笑道:「有能者即为师,苍以为并无不妥,若先生觉得别扭,往后我便直呼名字了。」
翠山行「嗯」了一声,看了看身旁一堆伤药,「你现在要怎么做」
苍指着他的肩膀道:「我替你把肩骨接回去,脱下衣服才能看得清楚。」
平常见翠山行一遇到谁接近,总像猫儿一样避之唯恐不及,本以为劝他脱衣会让他面有难色,没想到这回却干脆的很,只是他一边肩膀动弹不得,右手解了衣扣,还是无法顺利将袍子脱掉,苍等了半晌,索性动手帮忙,道了声得罪,便利落地将那人衣服解了下来。
翠山行的皮肤本就不黑,藏在衣服里的部分更是白皙如美玉,身材匀称修长,柔韧结实的肌理若隐若现,窄肩细腰,瘦削却又不显柔弱,反倒是那些伤口狰狞地横在上头,好像一片茫茫雪地里横七竖八地散着野藤枯枝,扎眼得很。
苍见他肩背处一片青黑,微微肿胀,几道被刀风扫过的血痕还在渗红,拧着眉,伸出手,又蓦然想起他讨厌别人触碰,轻声道:「能碰吗」
翠山行本要摇头,一抬首,却发现那人眼底满是澄净的温柔,忽然就软了心,心想这人待自己确实挺好,只要心情保持稳定,便让他碰一会儿也不成问题,深吸口气,让心绪平静下来,点点头。
苍拿着一条布巾,沾了点水,将他身上的污血擦去,动作轻得不能再轻。
明知对方没有恶意,当那人温润的指尖触到翠山行时,还是让他微微一颤,下意识便想闪避,垂在身侧的不由自主抓紧了底下的被褥,侧眼打量对方表情,发现苍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神色依然专注,才悄悄松口气。
苍的动作很轻,翠山行知道他是怕碰疼自己,说了句没事。
苍望着他一笑,手一松,顺势滑到对方腰间,拍了两拍,「我知你耐力过人,但若能避免不必要的痛楚,我不介意仔细一点。」
苍离得很近,温热掌心轻轻搭在腰侧,随时给予支撑,略显亲密又不踰矩,翠山行只觉一股男性气息萦绕在鼻尖,带着一点荷塘淡香,四面八方笼罩而来,同样一双手,明明才刚细心地为自己擦拭过身上伤口,现下却突然让他觉得有些烫,下意识探指去抓那人的腕,顺势抬眸相望,只见苍的眼底蕴着柔和光芒,隐隐带着笑,还有一些说不清的情绪,像月下寂凉的静潭,三分幽深朦胧,七分似水温柔。
翠山行心头猛地一跳,垂首敛眸,他光是控制自己的情绪便已经费了十二分力气,那人满眼的温柔笑意,他不敢多看,闭着眼,潜心运气,葱指搭在苍的腕上,本要将他的手搬开,注意力一转移,就没继续动作。
苍低头看着腕上越掐越紧的指尖,微微一笑,用另一只手将布巾浸在水里洗了洗。
「血止住了,上了药后还得包扎起来,免得发炎。」
翠山行睁开眼,看苍表情如常,脸上不由得一热,连忙松开手,低低道了声谢,心想人家好意替自己清洁伤口,自己却胡思乱想,幸好方才没有真动了什么念头。
外头传来脚步声,接着一个清脆的嗓音响起。
「弦首,您要的温水来了,鱼汤正在火上熬着,再等小半个时辰便好。」
灵湘担心翠山行伤势,一边报告情况,一边在外面探头探脑,苍本要叫小童直接进来,回头望了翠山行一眼,见他着上身,又改口道:「放在外面就好,这里交我,你去看看白雪飘醒了没,醒了带他去找云染,让云染跟他说明。」
灵湘一向极尊敬苍,虽然在意翠山行状况,但想有弦首在此应无大碍,乖巧地领令离开。
苍走到一旁洗手,顺道把那杯温水端了进来。
「待会可能会有些疼,你稍微忍忍。」
翠山行接下水杯,一口气喝个精光,「没事。」
苍望着他低垂的眉眼,低声一叹,「总是让你受伤,一次两次,都要成习惯了。」
翠山行将杯子递回去,淡淡道:「你想多了,行走江湖,本就没图个一世安稳。」
苍的手又扶上翠山行的肩膀,来回轻柔地摩挲着。
「上回你受伤乃因我而起,见你夜里辗转难眠,我总是愧疚难当,这回感觉却又不同。」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那人的掌心没有再让翠山行起什么颤栗,心想不去望他眸子就好,听苍似乎语带懊悔,摇头道:「此次与你无关,自不必愧疚。」
苍道:「怎会与我无关,既是我带你上天波浩渺,当然不能置身事外。」
翠山行道:「上回我无端遇袭,始终不明缘由,中了毒也脱不开身,这回那人目标在你师妹身上,我不插手,他也不会伤我,既决定拦在她面前,结果是伤是死,我自能承担。」
「上次连累了你,我的确心虚得很。」苍苦笑道:「不过,这回却是觉得心疼了。」
翠山行一怔,抬头想问他此话何意,肩膀喀的一声,却是苍趁他不注意时将错位的骨头扳了回去。
毫无预警,钻心的疼从肩膀窜至全身,像遭受雷殛一般,翠山行痛得整个人缩成一团,喉咙滚出一声不成调的低吟,斜斜往旁边倒下。
苍忙将他拉入怀里,让那人额头靠在自己肩上,低声道:「很疼吧疼就喊出来。」
翠山行剧烈摇头,俊颜白得吓人,长指死命揪住对方衣领,唇瓣都嚼出了血。
好半晌,总算缓了过来,察觉对方环着自己,又觉得这姿势不太雅,推推苍的肩膀,靠回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