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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昭仪透着那伤口回忆着,忽地轻笑着,一如从前纯真的少女一般:“陛下知道了,与皇后吵了好大一架,陛下愣是一月不曾踏进椒房殿一步,日日亲自替我上药,一边涂着药还一边替我轻吹着气,生怕我疼,有时候我若是疼的难耐,他便会轻轻抱着我,在我耳边喃喃自责。”
疏影心疼道:“主子”
郑昭仪却恍如未闻的继续道:“后来班婕妤进宫,因着她受宠,我便在自己宫中大发脾气,摔了好多东西,陛下很快就来了,抱着我温语劝慰着,可是我是那么的生气,一怒将他送我的好多东西都砸到了地上,气得他也掀了桌案,那般盛怒,宫人们都那么害怕,可后来也如此刻一般,我的手不小心划破了,他瞧着心急的跟什么似的,连忙吼了太医来诊治,看着就像他受伤了一般难受。”
说着郑昭仪轻轻抬起右手,脸色笑得近乎透明道:“疏影,那时候,多好啊,没有人能与我争,他只要我,我只要他,是吗”
疏影早已泣不成声,但还是努力笑道:“是啊,自主子您进宫,陛下是最宠爱您的,就算如今,也是一般的情意,不管是班婕妤还是赵婕妤,都不过是一时的新鲜,主子不必在意。”
郑昭仪颓然的摇头,眼中是从未有过的疲惫与无力的苦笑道:“疏影,你不明白,从前的班婕妤,我看得出,陛下是因着她贤德懂礼数,是难得的恬淡女子,才会宠,但是我不害怕,因为那里面只要敬只有重,却独独没有爱,但是”
郑昭仪眼神飘渺的看向门口道:“陛下对赵飞燕,却是没有丝毫其他掺杂,是最纯粹不过的爱,那爱虽然看着朴实平淡,却终有一日是能烧成一把烈火,叫任何妄图闯进去离间他们二人的人化为灰烬。从第一次注意到陛下看赵飞燕的眼神,我便有种说不清的恐惧,如今,一切都这样毫无征兆的得到证实了,你叫我如何不害怕。”
郑昭仪缓缓的扶着疏影的手起身,疏影哀戚道:“主子,还是叫太医来看看伤口吧,不然会疼的。”
郑昭仪放开了疏影的手,独自走下石阶,边走边无力的笑道:“身上的伤口如何抵得了心中伤口的疼呢疼点好,疼了才知道自己还清醒的活着,才会有知觉。”说着郑昭仪轻轻地依靠在门框,看着渐渐月圆的夜空喃喃着。
“主子”疏影凄哀的流泪唤着,却只见郑昭仪孑然独立在那,眼中是大厦将倾的无尽绝望与苍凉。
第三十五章 稳固
晚宴毕,皇上去了皇后的椒房殿就寝,而我则携着班姐姐同梁长使,余少使一起朝回走。
待回到了宫中,便微微觉得略有些乏力了。子衿与抱琴替我小心地更了件儿薄纱轻衣,司棋端来撒了玫瑰花的水,侍书小心的绞了帕子,见 她们做事越发利落齐整,我心下也很是欣然,便接过侍书手中的帕子,轻轻的擦了手便道:“好了,天色不早了,忙了一天,你们也下去休息吧,只留着子衿伺候就好。”
“是。”抱琴她们恭敬地垂首道,便轻声地退了下去。
我顺着走向妆台前,轻轻取下发间的钗簪,子衿款步过来,拿起桌上的镂花牛角梳,仿佛是轻抚一般小心地梳着,我顿时觉得心神舒和了不少,阖眼静静地享受着。
“前些日子里主子太辛苦,日日都没个松懈,今儿主子可以松口气了。”只听子衿温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微微一笑的睁开眼睛,挑眉看向镜子中笑意盈盈的子衿道:“属你最是懂我的。”
子衿温和一笑,然后道:“奴婢如何不知主子那般辛苦打理六宫琐事是为什么”
说着子衿垂首静静替我梳着头发道:“咱们的陛下,终究是重旧情的人,漪澜殿的那位如今眼看是拘在宫里了,但她毕竟是跟了陛下那么多年,也专宠了那么多年,难保没有一天,陛下念着那主子的好,那其他什么错误便都化了灰了,从前金屋藏娇的陈皇后先前如何的跋扈,最后幽禁长门,悔过不已,重金托相如,一曲长门赋,孝武皇帝那般雄才伟略的豪情天子,不也化作了绕指柔情。从前的千般坏也变了万分好。”
只见子衿抬首,看向我温婉道:“主子如今不过是想趁着他日,这风水再转之前,给自己铺好一条后退的路。您事事亲力亲为,只是怕出了差错,就算坐到了如今的位置,也是不骄不躁,待皇后娘娘是尊敬有礼,待下面的嫔妃也是亲和有加”
子衿嘴角扬起一丝笑意道:“如今六宫中对主子的口碑是极好的,主子的贤德是与班婕妤并重了。”
我笑着边取下紫英重珠耳环边道:“班姐姐的贤德饶是谁也比不上的,我这般,只是不得不为而已,我也别无所求。惟愿日后自己不会再被逼到绝境,能有个退路罢了,至于旁的,便是能安安稳稳。”
子衿笑着道:“如今梁长使和余少使的晋升,可是能让主子安枕了。”
我一听笑着起身。子衿扶着我起身,我笑着走向桌案边道:“今日之事确实也惊了我一回,虽想到了她二人会得到封赏,却没想到竟会是破格的晋位,如此一来,我们在宫中的位置也能稳固不少,莫说”
我笑着挑眉看向子衿道:“这确实是个安枕的好消息。”
子衿看着我。也很是欣然的点着头。
我端起案上的玫瑰露啜饮了一口,然后看向子衿道:“可还有一事我却是不能理解。”
子衿笑着道:“主子说的可是今日皇后特意安排的换座一事”
我笑着点头道:“你总是明白我想的。”
子衿微微一笑,然后凝思道:“皇后今日的安排确实也惊了四座,把主子看的极重。”
我微微颔首,然后道:“说到底,今日我位居右首昭仪之位都不符合宫中规矩。论位份,班姐姐与我一般,择开漪澜殿,便是最高的,论入宫年份。班姐姐更是宫中的老人儿了,就算今日郑昭仪未能出席,此座也该是由班姐姐坐了去,如何能落在我身上”
子衿微微凝思,然后道:“其实这规矩向来由人定,皇后娘娘位居后位,母仪天下多年,对于无视规矩者是绝不会容忍的,郑昭仪在皇后娘娘面前,时常挑衅,饶是皇后娘娘再如何宽和容忍,也不能容许这般被触及威仪。”
说着子衿看着我道:“所以如今郑昭仪便是落得这么个景儿,但主子却不一样了,主子无论何时都以皇后的威仪为重,按着规矩处事,皇后必是高兴的,今日皇后安排如此不合规矩的事,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会轻易为之的,因为皇后知道此事不会受到陛下的斥责。而这目的,一来是告诉六宫众人,若是如郑昭仪这般置国母威仪不顾,那便是身居高位,也没个福气享;但若是谨遵规矩,识大体,就算是越了矩的礼待,只要皇后应允,便是符了规矩的;最后,您瞧,陛下知晓皇后娘娘待您如此好,不是龙心甚悦么所以,为了这些,皇后娘娘今日之举,便是顺理成章了。”
我细细思索了一番,便拉着子衿的手笑道:“这样想着,也是那么个理儿,只是”
我微微蹙眉道:“这样的眷顾荣宠只怕也是有利有弊,今儿皇后给了这么大的礼,而一向与我交好的梁长使和余少使又连着晋封,更何况我还受命协理六宫,这风头过盛,不是个好事,说不定从今夜起,六宫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紧紧盯着咱们远条馆的。”
子衿听了温语道:“其实自主子圣眷优渥的时候,六宫的眼睛便已盯着我们了,如今这般虽是风头极盛,却是实实在在的给了六宫一个忌惮,让她们也不敢轻易妄动了去,而且若是哪日郑昭仪权势再握,主子也有能力分庭抗礼,不至于落了下风去,至于主子所担忧的,主子可安心,奴婢会吩咐了下面做到宠辱不惊,不骄不躁,只要咱们不招摇,别人也拿捏不出什么把柄来。”
我微微颔首道:“也只能这样了。”
子衿温声道:“今日看主子回来是累了,早些休息吧,奴婢在外面守着,主子安心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