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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等多久恩,也许两年,也许三年,说不准
可怜的温府管家在琼市坊里拿着银子居然都花不出去即使他当场发飙把那个小掌柜琼市坊里称为“客户经理”的年轻人给骂了个狗血淋头,人家也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任凭唾沫星子喷在脸上都不带擦一下的,态度绝对好,可就是拒绝跟他温府做生意。
温体仁也是堂堂阁老啊而且势力不小,当初可是差点把周延儒掀下马自己做了首辅的。后来虽然功亏一篑,可其余威犹在,朝堂之中都没人敢这么挑衅他,更何况是一户商家若是换了大明本朝的商户,无论他有什么背景什么靠山,敢这么跟当朝阁老炸刺儿,不要说在京师里绝对待不下去,牌匾字号肯定给砸掉,就连身家性命都休想保住
但琼市坊却偏偏是那个唯一不怕温阁老的例外,人家甚至都不用玩硬的如今大内总管王承恩有事没事就爱往这里跑,就指着这里的货物帮他继续在宫廷里收揽人情呢,你想试试看让王大总管不痛快么
所以那温管家也只能在嘴上骂骂咧咧一番。然后气呼呼回去了,而温体仁得报后也同样气得傻了,居然当面问那管家:
“我有做错过什么吗”
他跟短毛没仇啊就算在朝堂上时不时跟钱谦益唱个对台戏,那也多半是秉承周延儒的授意,属于明朝官员内部的斗争而已。真正实际牵扯到短毛的政策,他可从来没从中坏过事。钱谦益不过一介文人,当真就是那么英明神武,事事都能做到滴水不漏
且不说温体仁在家里是如何的咬牙切齿,怒发如狂,外面又是如何将此事哄传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连天桥说书的都给编排上了。但周延儒在听到此事时,心中却是暗暗惊叹的不捏软柿子,要干就干阁老说明短毛完全清楚自己的实力有多强,拳头有多硬,连他都忌殚三分的温体仁在短毛眼中居然只是个拿来立威的活靶子
然而除了那位倒霉的温阁老,短毛在和包括他在内的大多数朝廷官员交往时,偏偏却又很能放下身段,该给的好处,该让的利益,毫不恋栈就拿出来。且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好东西,实在到让人难以置信钱谦益的发迹便是最大实例,而他周延儒才不过稍稍表露了一下向对方靠拢的想法,便立即得到了价值千金的回报。
如此软硬两手兼施,天下间有谁能抵挡周延儒在先前的谈判中觉得短毛中枢派出来的这帮小年轻,虽然个个聪明外露,可性格大都轻佻,又多半缺乏城府,就算他最看好的那个林汉龙,也至少要经过十年磨练,才能勉强算得上大明首辅眼中的“可造之材”。
可从马车这件事上,短毛商铺所表现出的老辣圆融,绵里藏针却是精明冷静到让人难以置信的程度莫非短毛中最优秀的人才竟然不是从政而是从商的他们派来与大明朝廷谈判的这批人,仍然并非髡人中真正的权谋之士么这可也太狂妄了
第六百七十七章 车中谈话上
也就短短两杯茶的功夫,周延儒脑子里便转过那么多念头。而这些杂七杂八想法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的后果便是:他愈发下定了决心,可以跟老钱小小的“撕”一下,但是绝不能破脸。从马车事件上看,短毛对他的态度也就比老钱差一头而已,但比起朝堂中其他人,还是很有优势的,这个大前提可千万不能忘
所以在小小的讥刺了对方一句后,周延儒也不在这方面继续纠缠,而是直接进入了正题自从走出宫门之后他就一直在考虑着的话题。
“牧斋兄欲效张江陵呼”
轻轻巧巧一句话,加上周延儒手中把玩着那只紫砂茶杯的简单随意,似乎只是无聊中随便找了个话题,可原本一直做出云淡风轻状的钱谦益听到这句话却是脸色骤变,连手中茶杯倾斜,泼了半杯水在自己袖子上都没注意到。
江陵张居正大明立国以来最为成功,最有权势的首辅大臣。也是大明帝国历史上迄今惟一真正能做到以臣子之身,却代行皇帝之权的文臣。万历皇帝也算是有心机,有手腕的一代人杰了,但在张居正还活着的时候根本不敢跟他顶撞,只能等人死了以后才去报复他的家人。却又不敢公然降罪抄家,而是让军队包围其宅邸,硬生生把里面的人饿死堂堂皇帝居然干出这种卑鄙事情,可见张居正生前给皇帝的压力有多大。
可即便如此,全天下最多只能说一声张江陵跋扈,却无人敢说他是乱臣贼子。没有他秉政十年打下的厚实底子,大明帝国根本不可能有实力去支撑后面的“万历三大征”,更不可能让个皇帝窝在后宫十多年不上朝而居然国家不乱,这一点全天下人人皆知,连官方也不得不承认所以万历一死,天启二年的时候朝廷便给张居正平了反,其生前的功绩和死后的荣耀都得到了追授。
对于这位真正站到了大明文臣顶峰位置的前辈,眼下在朝廷里还算春风得意的钱谦益羡慕佩服乃是理所当然之事,但此刻周延儒直接问他是不是想成为第二个张居正,那可把老钱给吓到了难道他还能回答说没错我想要抢你的位子
愣了一愣,钱谦益干笑一声:
“张太岳之才学功绩,学生自是向来仰慕的。其文集,书解,亦是多次拜读。其条陈精悍,多激励之语,足以立懦廉顽,使人读之气壮。”
老钱也算反应敏捷了,立即从事迹转到了评论文字上,这才是他的长项。可惜周延儒乃是有备而来,当然不可能这么轻易被他带偏了方向,也不跟钱谦益多扯,只自顾笑道:
“外结强镇,内交权宦,且身为东林党魁,士林之首,文名满天下,弟子半江南牧斋兄,平心而论,就算是张江陵当年,也未必有你现在的优势吧。”
这话太诛心了,钱谦益再怎么也敷衍不下去,不得不板起了脸,正容看向对方:
“玉绳,这话可不能乱说”
这时候周延儒反倒潇洒起来,拿起茶壶替钱谦益倒了一杯茶,仿佛他才是车厢里的主人:
“牧斋吾兄,受之前辈我要是有坏心思,就不会当面说这些话了无论是挑拨离间也好,心怀疑虑也罢,刚才那些话,近来可是有不止一人在我面前提起过了。牧斋兄觉得在天子面前会没人说吗”
钱谦益脸上一阵红一阵青,手中茶杯几次端起又放下,最后勉强道:
“老夫一片忠心,只想为朝廷多出些力,岂是那等忧谗畏讥之辈”
口中虽然强硬,脸上却终究显出几分颓然之色,周延儒淡淡一笑掌握了谈话节奏的感觉真好。
“其实在这次谈判之前,我心里还真是有几分疑惑的将心比心,牧斋兄,倘若是你处在我的位置上,心中会毫无芥蒂么”
钱谦益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没错,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确实已经有威胁到周延儒的实力了,后者忌殚他也是理所当然。
但周延儒既然敢这么公然跟他谈论,当然也是早就有了成算,不会当真撕破脸。所以在谈话中略略占到上风以后,立即又放软了声调:
“只是这次跟琼镇髡人的交涉,却让我学到了不少东西那位林小哥儿的一番话,细想起来还真是有几分道理。我们若把太多的精力用在互相试探和猜忌上,就难免忽略了正事所以弟不嫌冒昧,干脆还用谈判中的做法:咱们开诚公布谈一次,合适不合适的,弟反正想到就说,若是吾兄不愿,就不必回应。咱们只谈那些能谈得来的,如何”
钱谦益愣了一下,今天他敢在天子面前提出那个建议,某种程度上算是背叛了文官阶层的行为。自然也早就准备好了相应言辞,用以应对来自文官同僚的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