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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家的两个儿子骑着马,元九鼎跳上长子的马,正要走,看到次子在不远处呆呆地看着自己,于是招手让他过来,小声道:“别吱声,跟我走。”
次子点点头,顺从地跟在父亲身后,惊讶地发现父亲不是进函谷关,而是背道而驰。
路上的人仍然很多,逆流而行更是艰难,但父子二人还是离家人越来越远。
次子忍不住问道:“父亲,咱们要去哪”
“别问。”元九鼎冷冷地说,尽可能催马前进。
入夜之后,道路稍微好走一些,元九鼎马不停蹄,无论次子怎么询问,都不开口,甚至不肯停下等候,次子好几次差点追不上父亲。
半夜过后,路上突然发生骚乱,到处都有人叫喊:“敌军追来啦”
次子惊骇,不停地叫唤父亲,元九鼎根本不听,反而催马跑得更快,次子不肯追了,调转马头,随着百姓又向函谷关的方向跑去。
元九鼎不回头,只管策马奔驰,前方的人越来越少,他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马匹受不了这种跑法,突然向前摔倒,将背上的主人抛出很远,元九鼎爬起来,不看马,也不顾身上是否有伤,拼命向前奔跑。
路上已经没人了,元九鼎累得气喘吁吁,可他仍然在跑。
天边放亮,前方出现一队士兵,穿着、兵器都很怪异,显然不是楚军。
“我是楚国大臣我投降我投降”元九鼎大声喊道。
对面的士兵无动于衷,元九鼎突然觉得不对劲儿,停住脚步转身望去。
身后竟然也有一支军队,不知是什么时候赶上来的,旗帜在朝阳中飘扬,他一眼就认出了皇帝才能拥有的黄龙旗。
第五百二十二章 以虎驱狼
马邑城大胜与神雄关失守的消息先后传来,相隔不到五天,皇帝与群臣的高兴劲儿还没过去,就遭受重重一击。
晋城离马邑城近得多,神雄关的战报先到京城再到晋城,虽然晚了三天,却意味着神雄关失守比马邑城大胜要早一些。
兵部侍郎赖冰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确认无误之后,他立刻来向皇帝请罪,“臣罪大恶极,请陛下惩处。”
皇帝身前的桌面上干干净净,没有成摞的奏章,甚至没有常见的笔墨纸砚。
韩孺子平淡地说:“赖侍郎何罪之有”
赖冰文惊讶地抬起头,“是臣拟定策略,以为神雄关固若金汤,敌军必然转而进攻东方,力劝陛下专守马邑城,结果结果却是这样,臣一念之差,酿成如此大祸,罪不可赦。”
“为臣子者,畅所欲言,说出你的真实想法乃是职责所在,最终做出决定的人是朕,朕在诸多建议当中选择赖侍郎的策略,纵然失误,也是朕的失误,何况朕并不觉得有错。”
赖冰文既羞愧又感激,接连磕头,一边的张有才接到皇帝的示意,上前两步,“陛下赐赖侍郎平身。”
赖冰文又磕了一个头,慢慢起身,忍不住还是说道:“敌军先是声西击东,这回则是声东击西,楚军主力调至马邑城,还是上当了。”
“果真上当了”
赖冰文一愣,呆呆地看着皇帝,没明白其中的意思。
韩孺子从接到神雄关失守的消息那一刻起,就在思考一个问题:敌军是如何做到两线开战的马邑城传来的大量消息显示,楚军遭遇到的是一支庞大军队,绝非简单的诱兵,狄开与金垂朵率领的奇兵也证实,他们烧毁的粮草足够维持数十万大军半月之费。
可是公文看得越多,韩孺子心中越是糊涂,神鬼大单于的攻势强劲得不可思议,于是他让张有才将所有公文都搬走,桌上不留一物,静静地坐在那里思考。
杨奉说过,消息太多反而不如没有消息。
问题一下子变得简单。
“赖侍郎的策略没有错。”韩孺子道,语气越发平静,“敌军并没有所谓的这个计、那个计,单纯就是兵多而已,大楚没有别的选择,即使早料到神雄关会失守,朕还是会选择防守马邑城。关中地方狭窄,北关失守,南下路上尤有可守之处,马邑城一旦为敌所占,则关东诸郡国皆需防守,对大楚更加不利。”
“可关中有京城。”赖冰文提醒道。
“是啊,有京城。”韩孺子明白京城的重要性,“不管怎样,事情已经发生了,无需计较之前的对错,先想未来的应对之策吧。”
“由神雄关进入关东共有两条路线,北线路狭,途中尽是山区,臣已下令各地闭城自守,南线道路同样不宽,但是只有函谷关可守,臣同样下令防守,只是不知来不来得及。”
赖冰文是兵部侍郎,代行尚书之职,只能做些小的决定,至于大规模调军,要由皇帝决定。
“京城不可轻易放弃,北方诸关卡城池,尽量防守,不可令敌军大举南下,还有满仓城守不住的话必须烧掉,不可资敌粮草。”
“是,臣即刻拟旨。”
“然后召集群臣,今日务必商量出对策来。”
“是,陛下。”赖冰文感到肩上的担子很重,可是心里却不像一开始那样无着无落,皇帝身上的镇定给予他许多信心。
天黑了,张有才命人在大厅里点起蜡烛与油灯,照得灯火通明,每处灯火附近都有人照看,以免发生意外,他想问皇帝是否要用晚膳,只看了一眼就将问题咽了回去。
皇帝的全部心事都在别外。
兵部拟好的圣旨很快送来,韩孺子看了一遍,加盖宝玺,立刻发出,以加急军信送往京城。
兵部与大将军府的官员很快赶到,一开始气氛有些紧张,以为皇帝会先发怒,追查神雄关失守的责任,很快气氛缓和,大家都与赖冰文一样,从皇帝那里得到信心,专注于建言献策。
“立即将塞外的军队全调回关内,只守长城,然后调集天下军队,全去关中,与敌军决一死战”
“敌军已经抢占先机,再去支援京城根本来不及,莫不如退守函谷关,将敌军封死在关中,伺机再战。”
“莫不如命柴将军趁胜追敌,没准能从后方击溃敌军。”
“诸位所言皆非当务之急,现在的问题是朝廷和宫中怎么办是撤是留是守是走”
既然有皇帝的默许,人人都说出自己的想法,却没有一个能得到皇帝的明显赞同。
韩孺子只是听,偶尔点头,事实上,他在揣摩神鬼大单于这个人,接连遭遇出乎意料的失利,终于让韩孺子明白问题在哪:众人只看地图与敌军数量,得出的都是正常结论,神鬼大单于绝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他能在短短十几年的时间里统一广大的领域,并且向大楚派出难以想象的庞大军队,必有过人之处。
猜不透敌军首脑,自然也就猜不透敌军的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