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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碧竹很想低头捂脸。毕竟,她已经看见一旁的郑明先那极其微妙的脸色了。
想来也是,谁能想到昔日胡家千金,如今却像野丫头似的上蹿下跳
四海客栈位于广州城东南隅,是一家鼎鼎有名的老字号了,不算十分奢华,但老客却都很喜欢那种宾至如归的热情,吕光午就是如此。这时候他和郑明先以及两个随从带了小北主仆回来,伙计便热情地打招呼道:“吕公子回来了厨房里糖水就快煮好了,一会儿就送去院里。”
吕光午笑着谢了一声,等到小北和碧竹跟了进来,他就笑道:“你们住在哪要是觉得这里好,不妨搬过来,这院子很不错,我和郑老弟也住不了多久。”
小北这才想起,吕光午只说是和郑明先来这里找何心隐,其余的都还没提呢。汪孚林对她提到何心隐托付的那件事,她碍于郑明先在场,却不好对吕光午挑明,也不清楚王畿到底对吕光午说没说过,她只能悄悄趁人不备拽了一下吕光午的袖子,低声说道,“吕叔叔,回头我有话对你说。”
吕光午只微微颔首,眼见东厢房门口守着的两个随从让开门,他方才头也不回地说道:“人就在里头,你和碧竹一块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省得那丫头又像是炸毛的小猫似的,我实在应付不来。”
对于吕光午和郑明先救下的那个姑娘,小北着实有些好奇,然而,等她推开门进去之后,还没站稳,就陡然只听得嗖的一声破空厉响。虽说向来的谨慎和敏捷使得她瞬息之间往旁边一闪,堪堪躲过了一劫,可看到那扎在门板上,尾部仍在微微颤动的那根长钉,她仍旧立刻变了脸色。而比她反应更大的则是碧竹。
这个自小就在叶家长大的丫头几乎是一跃而起,如同一只敏捷的小鹿一般朝那暗器射来的方向扑了过去。小北只听得墙角阴影处传来一阵拳脚交击的声响之后,碧竹军就用微微有些喘息的声音:“小姐,拿住这丫头了哎哟,还想咬人,你难不成是狗吗,连问都不问就先咬人”
小北连忙冲了过去,等看到碧竹左手把一个十五六岁小姑娘的双臂反剪在后,而右手则是死死掐住了其下颌,而那被擒住的小丫头却仍在拼命挣扎,似乎想要挣脱开来,她登时眉头大皱,四下里一看就直接一把扯起了一旁挂着的一条软巾,三两下就把对方的双手给反绑了起来,随即冷冰冰地说道:“虽说很对不住吕叔叔救人的一片好心,但我差点被这丫头给暗算了,却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直接把人往官府一送,定她一个谋害人命之罪”
碧竹这时候心有余悸,恨这莫名其妙的丫头入骨,因此小北这么说,她也没细想就立刻答应道:“就应该这样这忘恩负义的家伙,要是进来的不是小姐而是吕公子他们的人,万一被暗算了岂不是倒霉吕公子还打算让小姐收留她呢,好心喂了驴肝肺”
两人一前一后全都是说的官话这没办法,才到广东还不到一个月,她们又不像汪孚林开了外挂,怎也不可能说一口不错的粤语。然而,小北却敏锐地发现,那个被自己捆缚住双手的小姑娘嘴唇紧抿,眼睛不时往自己主仆二人身上偷瞟,显然竟是听懂了她心中一动,当下就装成压根没察觉似的,拍拍手站起身道:“走吧,提了人出门,吕叔叔他们正好可以无牵无挂地启程,我们就去做我们的事,正好少一个拖累”
“等一等”
正往外走的她听到背后传来的这个声音,嘴角顿时一挑,暗想果然不出所料。下一刻,她就听到那个小姑娘用略微生硬的官话说道:“我刚刚不是故意的,我只看见你们面生,所以”
“面生就可以随便丢那种钉子伤人这是广州城里的客栈,不是什么荒山野地,你可以对着野鸡兔子野猪随便乱丢暗器玩”碧竹可不会这么容易被糊弄过去,连珠炮似的斥道,“这是我家小姐运气好本事大,没被你伤着,否则你赔得起”
被死死绑住双手,又被碧竹一手拽着胳膊的少女忍不住咬紧了嘴唇,心里很有些委屈。我怎么知道你们两个男人打扮的却是女子,还以为是外头那些男人终于兽性大发忍不住了呢可是,在外头颠沛流离这么多天,她也不是没有碰到过好心人,可这好心人中有女人却是第一次,她不想放过这难得的好机会。因此,即便那充满怨怒的斥责很不好听,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忍着。
而小北听到外头一丝动静也没有,就好似门外没有人看守,更不知道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事,她不禁轻轻哼了一声,暗想吕光午还真是全都撒手不管撂给自己了,着实丢了个大麻烦过来见这野性难驯的少女在碧竹训斥下只不吭声,她就淡淡地说道:“要想我们不把你送去官府,那你就实话实说吧。姓甚名谁,何方人士,还有,你是怎么被吕叔叔他们救下的”
听到小北问这个,少女顿时犹豫了起来。之前那些个大男人虽说看起来可怕,但对她还是颇有几分包容,除却她想偷偷溜走却被人识破拦了下来,最后被训了一顿之外,别的时候不论吃喝还是住宿,他们都非常照顾自己。然而,眼前这一对主仆却显然不一样,不但有一身颇为不错的武艺,而且对她的态度也极其强硬,而且听她们刚刚说的话,赫然是那个曾经救下自己并收留自己的,姓吕的中年人,要把她转交给她们照顾
意识到处境和之前不一样,但至少不用日夜担心那些男人会本性毕露侵犯自己,她终于还是低声说道:“我叫秀珠,是潮州府的人。之前是因为寻亲无着,在路上被人欺负,这才被吕老爷救下的。”
“秀珠你没有姓氏吗”小北眉头一挑,随即便注意到了自称秀珠的少女那不自然的表情。
“我生下来之后就没见过我阿爸,不知道他姓什么。”秀珠说着便咬紧了嘴唇,随即抬起头说道,“我的伤已经都好了,不用人照顾。你们代我谢谢那位吕老爷,能不能放我走”
“放你走说得轻巧,你差点伤人的帐我还没和你算呢”碧竹瞥见小北悄悄摇头,立刻得理不饶人地说,“再说了,就算吕公子施恩不图报,你这些日子用掉人家多少诊费药金,还有住客栈的房钱,你怎么还这一笔笔帐你都不算清楚就想走,哪有这么便宜”
秀珠哪曾遇到过碧竹这样尖牙利嘴的对手,再加上官话说得到底不顺溜,她愣了一愣后,心底那股桀骜便占了上风,索性抬起头道:“那你们想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