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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知,你娘不得已抛开你们兄妹几个留在汉阳,就是实在不放心他那孤高却动辄得罪人的性子。”
汪孚林顿时深深叹了一口气。他既然早就知道老爹如此不靠谱,自尊心还特别强,之前哪会在信里炫耀自己的成就既然如此,看来汪道蕴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而别人既然看其摆出如此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恐怕也不会多事。所以,一贯人称鬼主意最多的汪小官人,这会儿摩挲着下巴,着实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如何是好。如果是不相干的人,他压根不用考虑太多,问题那个可是在礼法上能够把他压得无法动弹的爹
就和他现在完全掌控了对金宝的生杀大权一个样。
如果人干脆是十恶不赦的渣爹也就罢了,可汪道蕴只是性格有问题,做事有问题,其他的都谈不上。而母亲吴氏则显然是一个很惦记儿女的人,那三套衣裳鞋袜便是明证。要不,下一剂猛药,顺着汉阳县衙那些人对老爹的排斥,挖个坑给人跳办法可行,但具体怎么做值得商榷,否则,以汪道蕴的个性,只怕羞死也不会回乡
汪道昆见汪孚林那攒眉苦思的懊恼样子,本想开口说什么,却只见汪道贯把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他不要做声,他不禁哑然失笑。想起汪道贯说过汪孚林曾经把他当成游野泳的闲人,在岸边守了三天,两个人又是师从方先生,关系熟稔非同寻常,他也就干脆乐得看个热闹。果然,不消一会儿,他就看到汪孚林站起身来:“伯父,要把我爹劝回去,恐怕我得想想办法,我想向您借个人。”
“谁”
“把仲淹叔父借给我。”汪孚林见汪道贯顿时一愣,他便笑眯眯地说道,“有些话我这个当晚辈的不好说,到时候只怕要叔父帮忙出马。再有,我回头还有一些关于生意上的事,想和叔父商量商量。”
汪道昆虽说宣扬农商应该并重,可他终究是个当官的,总不可能亲自去做生意,弟弟汪道贯和堂弟汪道会那也全都是诗文一流,打理庶务却完全不行,所以只能眼看着松明山汪氏在两淮盐业的份额日渐下降。尽管他很不希望脑筋很好,能够在仕途上有所突破的汪孚林在商业上分心太多,耽误科举,可最终还是看着汪道贯道:“仲淹,既如此,你便给孚林参详参详。”
从看热闹的人变成做事的人,汪道贯大为懊恼,可汪孚林才还了家里七千两银子欠账,汪孚林还对他的父亲汪良彬言明,年底加还一笔利息,他也不好为难太过。等到汪孚林又汇报了几句,起身离去,他和汪道昆打了个招呼送人出去时,嘴里便抱怨道:“哪有你这样使唤叔父的侄儿”
“谁让叔父你们把我爹给惯坏了”
汪孚林嘟囔的声音很低,低到让人难以听清楚,但他相信,汪道贯肯定还是听到了:“欠了这么多银子却不追债,所以爹贩盐汉口这些年,竟然把别人赚大钱的生意给做到几乎亏本。他病愈之后不做生意了,你们还是不追债,于是他又去当门馆先生,实话实说,这个这个职司怎么谋来的,我觉着实在值得商榷,可他竟然还把东主和同僚全都给得罪了一个精光。所以,我要劳烦叔父出马的不是别的,只请叔父出面,去向我爹追一下债。”
汪道贯这二十多年来也不知道见识过多少人,可第一次发现自己有些白活了。当儿子的明明已经替父亲向债主还清了债,如今又要债主去向父亲逼债汪孚林这是什么见鬼的逻辑
第三四三章亲戚还是仇人
汪孚林知道巡抚衙门前门那一大堆人,哪里愿意和汪道贯这么出去被人围观。再加上此刻天色已晚,汉口镇那种徽商云集的地方,大名鼎鼎的汪道贯很可能被人认出来,他就和汪道贯约了个时间,明日午后在汉阳县衙附近那家茶馆碰头,而后由汪道贯的随从领着,悄悄地从后门坐了马车出去。
虽说作为湖广巡抚的官衙,来拜会的人大多挤在前门,而后门也有那些钻营的人窥伺,可被人一挡,自然都无法上来,只能眼看汪孚林上了马车驶出了狭长的巷子。
至于等在前门的鲍舒城和其他随从,得了门子递话后,就立刻离开了,让那些等着汪孚林出来想要打探个究竟的访客们好不失望。甚至有人寻思着,这是哪里来的亲戚,汪道昆竟然把人留在官衙里头住了
鲍舒城也很想知道其中究竟,因此陪着汪孚林回了汉口镇新安街上的旅舍时,他旁敲侧击地向那些随从打听汪孚林和汪道昆究竟什么个关系,可人人都守口如瓶,他却越发好奇。得知汪孚林这天晚上不出去,他索性次日起了个大早赶到客栈候着。等到再次陪着汪孚林一行人来到汉阳县衙附近的那个茶馆,等候不多时,就见一个青衫年轻人带了两个随从笑吟吟地进来,再看汪孚林等人纷纷起身相迎,随从们多数口称二老爷,鲍舒城登时心中猛地一跳。
汪道昆身边两个弟弟人称二仲,文名卓著,在家排行都是老二,难不成这位二老爷便是其中一位因此,听到汪孚林口称叔父,他想到之前在汉阳县衙的那般经历,心底的惊异错愕就别提了。那位显然不受待见的汪师爷,难不成真的是湖广巡抚汪道昆的亲戚
之所以鲍舒城今天送上门来,汪孚林没把人赶走,他就是担心这个看上去很聪明的家伙意识到什么。与其让人到时候坏了自己的事,还不如带在身边,说不定还能够派上用场。昨天在巡抚衙门之中,他和汪道贯基本上把各种情况都敲定了,虽说对于出头去做这个恶人,汪道贯大为不情愿,可听到汪孚林唏嘘不已地说汪道蕴在汉阳县衙处处碰壁却还死要面子活受罪,他想想也只能答应了下来。此时此刻,他忍不住再次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不论如何,你爹那都是我的族兄,你真要我这个当弟弟的去”
“否则他什么时候才能还乡”汪孚林把汪二娘和汪小妹如何思念父母的情形说了一下,这才连连拱手,低声说道,“而且,这种戏也只有叔父你能演得好,能把握得住分寸。从汉阳县令到下头的师爷以及他两个公子,既然都讨厌我爹,极可能会瞅准机会把人撵走,接下来就看我的了。总之,这次算是我欠了叔父一个天大的人情,解决了此事,咱们再商量另外一桩生意上的大事。”
“好吧好吧,算我欠了你”汪道贯口中这么说,心里却知道,汪孚林当初在前头替松明山汪氏冲锋陷阵,解决了长兄汪道昆不能出面去办的那些事,自己这个忙也该帮。可是,让他这个不太涉足商场的人出面去要账,这实在太强人所难了。汪孚林这小子,肯定是故意的
汉阳县衙知县官廨的东偏院西厢房中,吴氏正反反复复看着那封昨日捎来的书信,眼圈渐渐红了。她平生第一次离开徽州,第一次离开年少的儿女,却一走就是一年多,儿子的信都已经捎来好几封了,她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去。尽管汪孚林在信上报喜不报忧,丈夫也很讨厌和那些同乡徽人来往,但她暗地里托人出去打探过一些消息,虽说不知道细节,可也知道她和丈夫不在期间,家里发生了很多事,若是可以,她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去。
可偏偏丈夫却让人如此放心不下当初丈夫好容易重病初愈,可生意又做不下去,却死活不肯回乡,若不是她探听得知汉阳县令周县尊正在给家里两位公子觅一位门馆先生,因此瞒着丈夫,辗转托人去说了一声,哪会有人找上门来请汪道蕴去就馆可汪道蕴倒好,一直极力撇清和汪道昆的关系,甚至人家这个新任湖广巡抚到汉阳府来巡视的时候,他干脆躲了出去,这下可好,县尊重用的那两位师爷甚至在背地里散布,说丈夫和汪道昆无亲却有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