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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采飞扬的笑容就像雷雨过后最明媚的彩虹,耀眼得,近乎刺人双目她也不过才六岁而已,与她们同年,却全然不曾同命。她的人生就似挂在天边的太阳,万众敬仰,璀璨而夺目,而她却只能屈居于明月惨白的牢狱中,怀着绝望奢求飘渺的希望。
当她华美的锦袍与琳琅的发饰与宁瑞擦肩而过的那一瞬,宁瑞忽然明白了自己脚下究竟踏在哪一条道路上。她转脸看向大尚宫,身体却在骤然响起的尖叫声中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直到十年后她都没有明白,当时为什么会不由自主地冲上去替那个令她艳羡,甚至嫉妒的少女挡住了灾祸。
那种本能究竟是她日复一日所接受的护主教育,还是一心想要求证自己的推测,乃至对自己的推测实现最合时宜的邀宠她已无法揣摩当时的自己。
得意忘形的小公主踩到了自己的裙摆,从前往慈父膝下的楼梯上摔了下来。宁瑞用自己的身体垫住了她,额角正磕在木梯一角,顿时鲜血横流。
大殿里一片惊呼,陛下大步走下来,宽大的手掌将爱女拥在怀中,用最温柔的声音安慰着怀里惊魂未定的少女。两个宫女上前用手绢捂住宁瑞的额头,将她扶了下来。
大尚宫连忙上前慰问道:“公主金体可无恙”
那少女窝在父亲怀里,漂亮的眼珠转了转,对着宁瑞扬扬下巴:“我又没事,你看看她吧。”
大尚宫柔声笑道:“公主无恙便好,您还不习惯罗裙,可不能再这般冒失。您若有一丝闪失,奴婢万死都担待不起啊。”
少女厌烦地瞪了她一眼,肆无忌惮地表露内心的不满。陛下哈哈大笑,将她娇小的身子抱得更紧,好像一松手她就会再掉下去似的。安抚好心爱的女儿,坐在龙椅上的男人将视线投向宁瑞,他只是伸出手指点了点她,大尚宫便心领神会欠身道:“必不负陛下所望。”
宁瑞猜不透这无声的命令里又包含了多少不讲情面的期许,她只是知道,平日里不苟言笑、面若寒霜的大尚宫,今天对她露出了一丝赞许的微笑。她本是个很美的女人,优雅又动人,这样昙花一现的笑容深深刻在宁瑞的脑海里,如化开了的冰面,让她日以继夜的痛苦都在此刻得到了安慰。
面圣之后,宁瑞终于从大尚宫口中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使命。那个在陛下面前承欢膝下的少女就是她们今后的主人,她要用她的全部生命去尽心尽力服侍于她,容不得一点的差错。
如果那个少女是光,那么她就是影。她必须无时不刻不在她身边,在她需要的时候打点她一切起居,在她迷茫的时候指点她前进的道路,并在她遇到危险时第一时间挡在她身前像一个影子,躲藏在她华丽的身影背后,默默成就她的光辉。
“你叫什么名字。”大尚宫问。
她不敢抬头瞻仰那张高高在上的容颜,惴惴地回答:“回姑姑,我、我没有名字”
大尚宫挑起眉梢,纤长的手按在她肩膀上,抬起她的脸微笑道:“从今日起,你就叫宁瑞。陛下将赐给你十年的机会,让你好好服侍六公主。如果你不负圣望完成这个任务,那么十年后,你将得到陛下丰厚的赏赐,并允许你离宫过上无尽优越的生活但这十年间,你不能再有自己的私心,你要忘记自己,将你全部的精力与能力都奉献给你的主人。你要想她所想,求她所求,解她所难,排她所忧。”
大尚宫温柔而严厉的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如果你做不到,会有别人来替代你。如果你做不到最好,这份殊荣就会转给能做到最好的人。你能明白吗,宁瑞你,能做到吗”
宁瑞毅然仰起脸,迎着大尚宫美丽而镇静的双眸,一口应道:“我能”
大尚宫凝着她,仿佛要在她清亮的瞳中揪出任何的一丝恐惧。宁瑞屏住呼吸,勇敢地迎视她,逼迫自己不得有丝毫胆怯。
须臾,大尚宫微笑起来,她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宁瑞保持齐平,素白的手轻轻抚摸着宁瑞的脸颊,眼里满是期许:“好,宁瑞。姑姑知道你一定可以,你也一直没有让姑姑失望。”
宁瑞深深望着她松了一口气,她鼓起勇气握住大尚宫的手,贪恋地抓住她手心里的温暖,眼泪不觉自眶中簌簌地滚落。
是的,姑姑你也没有让我失望
十年,这对于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并没有多少概念。但十年却是宁瑞看到希望的距离,这希望不再遥遥无期,一旦加上一个年限就仿佛触手可及。但她若抓不住这十年,就要赔上一辈子的光阴去弥补,这种下场,可就太凄惨了
凄惨。
这是六岁的时候,宁瑞如此形容自己功败垂成后的下场。然而十年后的今天,凄惨这个词却用不到她的身上。
她的目光越过重重屋舍,直望着寝殿的方向。苍白的月辉十年如一日,它曾在她床头铺下一夜的噩梦,而今也在那栋空洞的殿宇里洒下了彻骨的孤独与清冷,早已将昔日那身璀璨的光辉消磨殆尽。
宁瑞终于醒觉,原来她们是一样的,谁也不是生来就该成为光和影。当那个身披华服的少女在她生命里盛放的时候,她唯有悄然地成为无人注目的影子,可这十年间,她却在此消彼长地消磨着那个少女的光芒,直到她光芒燃尽,黯然失色,却是她迎来光辉的时刻。
这是命运给予宁瑞的补偿,她没什么好愧疚的,也不该有什么愧疚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又很神奇地圆回来了,比较之下果然是差了很多
、大婚之日
六公主大婚之日并没有预期中那么风光大作。陛下疲于应对郊西战事善后一事,又有贼人神秘出没于京都城,让安宁了十几年的京都忽然风声鹤唳起来。不安的氛围具有强烈的传染性,大家都已在各自的眼神中看到了慌乱,皇家护卫团夜夜紧密的巡逻,天牢里响起的爆炸声严重撼动了皇权的威严。
有人自密不透风的天牢里成功逃狱,而城中早已聚集了逆臣的党羽,再加上郊西战事的诡谲,朝堂人心浮动,一件件前赴后继地发生,早有人透出了大胆的猜测。
有人要谋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