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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过滤到脑际。即恒深深吐着气,将体内的浊气换了一通后顿觉神清气爽。他回头看了一眼木屋内细微的响声,想到柳絮醒来以后定会找他破口大骂,可是他也没有其他办法。
瞧了瞧天边的日头,在心里默默计算着宴会的进程,时间依然很紧迫。
可现在已经没有他要做的事,只能全数交给麦穗。他便忙里偷闲拉过椅子,坐在唯一一块能照到阳光的地方,懒懒地眯起眼睛晒太阳。
在等待中时间总是过得特别漫长,他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关心此举是否能够成功,即使闭上眼也不能让自己静下心来。索性,他就睁开眼睛,望着一览无际的天空发呆。
碧空中缓缓飘过一朵薄云,短暂地遮盖了日光的照射。即恒放空自己的头脑,尽情享受着难得惬意的时光。然而云层静静地、不容拒绝地进入了眼帘,令心头一缕被忽略的愁绪在此刻忽然清晰了起来。
他回忆起方才在宴会上和瑾向他看来的目光,无悲无喜,无怒无怨,就像任何一个平淡的注视,却含着一种外人看不清的思绪。
很遗憾的,即恒也看不清可是他却觉得,他能从她平淡的眼神里读出了某种他过去不曾在意过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他下意思摸了摸胸口,莫名感到一点心绪不宁。
正在这时,小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柳絮换上了一身素雅的衣裙,比起她原先那件百花丛中一抹绿的夺目,这件衣服就显得分外朴素。但是简单的线条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修长有致的身体曲线,几朵妖娆的墨兰色花朵落在白底的绸布上,如墨花晕染开来一般,别有一番诗意。
不得不说,麦穗的眼光是很独到的。
而未干的发丝垂落在两鬓,铺散在肩头,如盛开的一朵黑莲花,散发着一种自然的妖冶之美。
两相结合起来,既不失典雅又不乏冶艳。即恒不知道成盛青对女人的喜好如何,至少这样的装扮,他是很心动的。
柳絮愤愤然走上前,对着发呆的即恒叉起腰,柳眉横竖道:“你就让我这样去像什么样子,头发都没干”
即恒在阳光下眯起眼睛,微微笑了一笑:“没关系,相信我。这是男人的眼光。”
随后不理柳絮半信半疑的目光,他瞥了一眼天色,神色悠然道:“再不去就人走茶凉了,这么美也不会有人欣赏,多可惜。”
柳絮心里也着急,便不予他做无用的纠缠,留下一句狠话说:“小子,等姐姐我以后有时间了再来修理你。哼”她一甩头,长发优雅地在肩头滑落,转身便向院门走去。
只是未走几步,她又停了下来,驻足片刻后才施施然转身,挑了挑眉微笑道:“你这家伙嘴巴缺德了点脾气坏了点,心肠倒是很好嘛。多谢你了”
阳光落在她熠熠生辉的眼眸中,一瞬间让即恒感到目眩。他时常觉得柳絮与和瑾十分相像,可是和瑾却不会有柳絮这般明媚的笑容,比阳光还要明媚,容不了半分的阴霾与忧愁。
生在荣华中,却不受富贵所累,这样的人着实让人羡慕,又教人嫉妒。
“受迁怒了都不知道,真是傻女人”即恒仰头靠在椅背上,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像一只从严冬中苏醒的猫,伸展着四肢慵懒地晒着太阳。
成盛青的人情债,差不多算还完了吧
有一个人始终沉默地立在门边,不曾走出门槛半步。她的身影隐没在暗影里,踌躇着,犹豫着,最终仍然什么都没有说,悄然转身便要关门。
“你不用觉得自己与别人有什么不一样。”
扶住门框的手忽然顿住,麦穗听到屋外少年的声音说道:“世上人千千万,有几个是表里如一的也许你不相信,其实有许多妖魔会伪装成人类,混居在人群里,照样过得风生水起。”他凝望着碧空暖阳,顿了一顿,继而反问道,“如果连你自己都没有自信将自己当人类,你想让人类如何接纳你”
麦穗的脸庞埋在门后的阴影里,凝滞了许久后才喃喃地问:“就像你吗”
即恒一怔,微笑着颌首:“对,就像我。”
香林苑的宴会正进行到如火如荼的时候,成盛青在一片觥筹交错中逐渐淡漠了心思。身边女子一个个娇啼婉转地问着各种他回答了不下百遍的疑问,他也不厌其烦地保持着谦逊有礼的微笑一一解答,不说多余的话,甚至连酒也不喝。
不冷不淡的态度终于让那些各怀鬼胎的女子疲于欢笑,识趣地离开了他身边。即使是这样,仍旧有几个耐心极好的姑娘与他从天文谈到地理,不依不饶地寻找着共同语言。
成盛青从没感到这么累过。他在郊西打仗时,应对神秘莫测的美浓军,都不及这些女子千万分的能耐让他头痛欲裂。
他凝视着杯中微漾的酒液,心绪不知飘到了哪里。
“成将军成将军”
一声柔媚的轻唤唤回了他的心神,成盛青回过神,点点头应道:“嗯,我在听。”
女子笑容拂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但她很快就堆起笑容,将一瞬间的冷峻掩盖了过去。
她便是那个最初与成盛青相视的女子,成盛青感觉到她似乎很中意自己,在别的姑娘七嘴八舌地与自己说话的时候,她很少开口,但却始终保持着笑容端坐在自己身边,俨然一副正主的架势。
成盛青知道她从始至终都在观察并揣摩着自己,通过他与其余人的交谈来分析自己的爱好所向。所以当众人满腔热情纷纷冷却,最后抱憾离去后,她却很自然地打了圆场,并且假装不经意提起了自己曾经随父出游,在旅途上遇到的奇人异事。
没错,这是成盛青唯一能接下去的话题。
成盛青很乐意为她讲述大千世界的惊与奇,以及旅途所给人带来的期盼和刺激,这些都是其他事物很难取代的。他想寻一个知音,一个真正愿意分享他所乐之乐,分担他所苦之苦的人,而不是为了交谈而交谈,为了了解而了解的敷衍。
这个姑娘很聪明,也很有才学,成盛青很钦佩她,但是不喜欢她。
正在这时,喧闹声忽然慢慢静了下来,氛围变得古怪而微妙。
这种静,静得很不彻底,仍有许多嘈杂的声响源源不断;可是这种静,却静得很醒目,教人无关他己都会下意识向来源追寻而去。
成盛青不例外地被这份怪异的宁静吸引了过去。他抬起头,就看到一身素裙的柳絮穿过人群,径直朝自己走来。
她披散着及腰的长发,踩着细碎的步子,带着湿意的发丝有几缕贴在脸颊上,在顾盼流波间说不出的动人心弦。墨兰色的花朵盛开在艳阳中,盛开在她丰腴的半边胸脯上,整个人都像从烟雨朦胧的水墨画中走出来一般,舒雅非凡,不染纤尘。
成盛青几乎没有在第一眼认出她来,直到她走得近了,一双灵动的眼眸里带着与生俱来的骄傲与得意,盈盈浅笑着攫住他的视线与心弦时,他才猛然醒觉过来。
然而,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