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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如此有心,那么留着我的目的又是什么”即恒不想再听那种判刑一样的宣言,直截了当地问,“若是想利用我威胁成将军或者六公主,恐怕陛下都要失望了。我只是个没有归宿的平民,还远不及被拿来当做权贵的筹码。”
他抬起的眼眸里分外清明,除了显而易见的愤怒之外还有埋藏得更深的忧虑,他所有的情绪都在那双深黑的眼眸里,在陛下眼中毫无遁形之地。
这是一场没有公平可言,也没有悬念可说的对峙。陛下浮起一丝模糊的笑容,以一种嗤笑的口吻说道:“你未免把自己想得太高,也未免把自己看得太低。摆不准你自己的位置是你注定失败的第一步。”他伸手将墙边的木椅拉过来,姿态高傲地端坐其上,笑道,“朕留着你,无非是看重你的本事,让你看着六公主直到她平安离宫。这与成盛青给你的任务完全不冲突,看在成盛青的面子上,朕也不想在这之前节外生枝。”
即恒知道他暂时放过自己是因为自己还有利用价值,可是他不相信这份利用价值会像他说的那么简单。而陛下的说辞却让他产生了另一个疑惑,他没有丝毫犹豫和隐晦,直接问道:“你急着想把六公主送出宫为什么”
陛下紧盯着即恒的眼眸微微眯起,脸上依旧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状似悠然地说:“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你只要做到在六公主离宫前保证她的人身安全和身心完整,朕可以对你的行为既往不咎。”
即恒有点难以理解,什么叫做人身安全和身心完整如果陛下担心的是他与和瑾会日久生情,那又何必将他继续留在和瑾身边本来在一个即将出嫁的公主身边安排年轻护卫随行就不合体统,可是陛下却默许了。在他默许的同时,他却想尽了法子试探护卫的底细,确定他的能力是否胜任这一职。
而公主人在深宫,有五百皇家护卫军日夜巡逻保障皇城安全,她又何需如此强劲的私人护卫这些无法解释的前提和陛下相互矛盾的抉择串连在一起,构成了一个近乎是人为的危局
但这并不是一个难猜的谜题,将所有的疑惑理清后再与皇宫发生的事联系起来,答案便在问题提出的那一刻凸现了出来即恒猛然抬起头盯住陛下,脱口道出:“你知道食人鬼的目标是公主,一直都是公主所以你需要一个能对抗非人怪物的人来保护她可是另一边你自己却在助纣为虐养着它”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语句杂乱而无章,可是他十分肯定陛下能听懂他的话。他并不稀奇陛下对和瑾的保护,可是令他没想到的是食人鬼之所以能在宫城里猖獗长达半年的原因,竟是因得这个当权者的放任和庇护
“养一只吃人的怪物很好玩吗”他嘶哑着声音问道,内心的汹涌久久无法平复。那一夜里的每一个细节都在脑海中浮起,猩红的目光,炽烈的火焰,冰冷的剑芒,女人的眼泪还有撕心裂肺的哭号。
它就是这样出生的,没有选择的余地。
那时他只当这是命运的捉弄,愤怒之余更多的是同情与怜悯,还有感同身受的悲哀。可谁又曾想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人手在背后推动,将这些可怜无辜的异类玩弄于鼓掌,推入堕落的深渊。
而罪魁祸首正是眼前这个,天罗的君主
面对即恒的诘问,陛下没有否认,但是他转而笑道:“将一只吃人的怪物养在身边,你觉得会好玩吗不要自作聪明了。”
“可是你这么做了。”即恒打断他的话,目光里无悲无喜,仿佛先前的愤怒都是一场幻觉。
陛下这才警觉起来,不由自主坐正了身子看向面前的少年,他身上仿佛缠绕着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晕染在空气里改变了空气流动的速度。他竟感到一丝轻微的呼吸困难,仿佛一种无形的压力向他袭卷而来,无影无踪,又无处不在,像极了年幼时惹怒父王,父王怒目而视所给予的压力。
“啪”木椅倏地翻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响亮的撞击声。陛下脸色阴沉地站立一边,怒意爬上眉梢,唇角紧抿,似是在隐忍。若是以往他定会快步走上前将心头的怒火发泄在即恒身上,可是他此刻什么都没做。
空气中强烈的杀意在沸腾,气压不断地旋转,以肉眼看不见的形态攫住对手的心脏,狠狠捏住。
“哗啦”又一声剧烈的响声砸碎了紧绷的空气,即恒猛然偏过头,额角流下一道殷红的血迹,在他的脚边是木椅摔在墙上后散落一地的残骸。
陛下收足而立,右手手掌轻抚在心口上,气息微喘,额上鼻尖满是细密的汗珠。他一边迈着凌厉的步子向即恒走过去,一边压低声音从齿缝中挤出一句:“看来朕要改主意了”
即恒无所畏惧地对上他发狠的视线,浑身的神经紧紧绷起,做好迎面对敌的准备。他轻按下双手间的枷锁,只待看准时间就绝不手软,迎头砸下去
就在空气中的火药味浓烈到即将爆发时,一个声音忽然出声打断了他们,仿若一把利刃横生划破了布帛。
“皇兄”和瑾走进屋里,望着木椅的残骸和即恒额头的鲜血心惊不止,她下意识相互搅住手指,连说话的声音都颤抖起来,“求、求你原谅他”
她挡在即恒身前,却不敢抬头看陛下,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陛下将目光从即恒身上收回,落在她身上。许是感受到视线的相逼,和瑾肩头一颤,差点腿软跪下去。
陛下将手搭在她肩上,俯下身声音温和地问:“来多久了”
和瑾低垂着头,空气的滞压令她感到难以呼吸。
陛下温柔地笑了笑,命令道:“把头抬起来,看着朕。”
和瑾踌躇着慢慢抬头,目光落在他的深眸里仿佛坠入一潭深不见底的幽涧。
“听到了什么”
陛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声音里的温和与平日里并没有两样,可是和瑾却感到一阵刺骨的严寒随着他的声音一起侵入耳膜,逐渐传遍全身。
她颤抖着嘴唇嚅嗫道:“没、没有”
“没有”陛下笑起来,“那你让朕原谅他什么”
和瑾觉得自己的视线被他牢牢攫住,她甚至不能移开目光分毫,而她眼里的恐惧和心虚统统都在他的掌控中,全然无处遮掩。
她有些绝望地闭上眼,眼睫之下有氤氲的水汽在颤动,凝结在眼睫末端,悬而不落。直到她重又睁开眼,那一滴未成的泪珠都没有落下来。
她是不会哭的,半年前那一场雨已经让她流干了泪水,今后不论遇到什么事她都不会再哭。
“皇兄,你之前说过要等盛青一起商讨如何处置他,而你也做出了最终的决定。君无戏言,你是九五之尊又岂能出尔反尔”和瑾努力控制着情绪,缓慢而清晰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