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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如洇开的半透明画面,两个场景先后叠加:
水红色长衫的女子端坐在琴桌后,桌旁狮子形香熏炉中沉香袅绕。桐木琴端放桌上,琴轸悬于桌右,佳人垂首转轴拨弦,柔荑熟练挥动七弦,开口歌吟。
对面白衣女子手下琴音淙淙,传达着云水禅心之意。
同是演奏琴曲,红衣女拨弄得艳丽撩人,白衣女弹得清婉怡心。但在嬴逸翔的潜意识里,仿佛二者合二为一,原本是同一抚琴人洗褪脂粉、坠钿遗珠后呈现出了天然的灵韵秀心。
嬴逸翔心道:“此女幼逢变故又隐忍聪慧,屈居此处,亦与本是敌派之人的父亲亲近,此中必有重大秘密。”
就在大家沉浸在仙乐中言笑晏晏时,一阵轻扬的笛声穿过楼堂,东溟教主父子的眼神倏然一变,其他人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向琼树堂门外。
一位玉带束发、紫衫垂地的年轻人翩然走进华堂,收起玉笛单膝下跪,以醇厚的声音不卑不亢道:“言秋筠参见圣教主”
在他说话的同时,帘后的琴声戛然而止。
东溟教主惊喜过望,倏然离开首席亲迎了上去,席座上的其他堂主也纷纷起身。
“属下执行任务不力,又因养伤而愆期多日回宫,请教主责罚。”言秋筠仰起戴着白玉面具的脸,一字一句道。
东溟教主激动地扶他起身:“你平安归来就好,数月前关于你遇害的误传令本座和教众们忧心至极”
嬴逸翔亦迎上前笑道:“筠表哥,我真为你死而复生感到高兴”言秋筠从袖里拿出一鎏金小匣,平举给东溟教主道:“主上,属下潜伏绮罗宫多日,终有收获,那颗玄玥神珠就安放在里面。”
他此言一出,周围众人哗然一片,又静下来屏息凝神,数十道目光齐刷刷射向教主掌中的匣子玄玥神珠是几代东溟教主期盼得到的灵物,想不到言秋筠在失踪期间竟能获取此珠,实在出人意料。
东溟教主对一旁的风部堂主道:“邾辕,闻你素来喜爱鉴宝藏宝,就由你来打开匣子鉴定一番吧。”
邾辕小心地接过鎏金匣,走到门口,略一定神,左手托着匣底,将它的匣盖朝向门外的空地,右手用小刀拨开锁扣。一旁的教众目光凝重,琴女亦停止了曲声。
“嚓”锁扣轻巧地弹开,温润如玉的银色光华映亮了整个内盒兼邾辕的手掌。
各部堂主和长老均发出一阵惊叹。
邾辕双眼灼灼,命人取来白色的鲛绡帕子,将金桔大小的玉色宝珠托起仔细地查验了一番,向教主激动道:“秉主上,此珠为椭圆形,通体光泽亮丽,皎如明月,腰部迎着灯光微微可见七色虹光,底部有玄色,且映像清晰。这些特征,均与古书上记载的产自南海凤麟洲的玄玥珠十分吻合。实乃罕见之物,属下在此恭喜教主喜得神珠”
在场众人齐声庆贺道:“恭喜教主喜得神珠”
东溟教主仰首一笑,一展广袖,朗声道:“各位贵属,玄玥珠既得,是本教可喜可贺的大事。本座决定将神珠暂时安置于含元阁内以清水蓄养,由雅僧明本师父看管。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含元阁是岛上供奉东溟教历代教主神主的祠堂,玄玥神珠的失落曾是第十代教主夜伽毕生的遗憾,眼下它回归宗祠也较为妥当,故而教众一时间尚无异议。
言秋筠道:“教主,属下有一事相求,请您答允。”
“你直说吧。”
“请允许秋筠去位于梨岛的亡母墓室,为她祭奠三日,也顺便探望一下养母。”
堂座上的人们再度噤声,彼此面面相觑,想不到言秋筠在琼树堂宴席上当众贸然提出此事:
嬴雪姮是言秋筠的生母,也是以待罪之身下葬的,若是平时说出定然不妥,而且必遭教主斥责。但此刻玄玥神珠的顺利归教是言秋筠立下的一大功劳,身为舅父的嬴教主总要顾及一下外甥兼下属的孝心请求。
半晌,东溟教主的齿间方勉强挤出一字:“准”
忽然,言秋筠在起身时一个趔趄,在一片惊讶的目光下晕倒在地,鲜血自面具下的嘴角缓缓渗出,继而琴先生急唤道:“快请风大夫”
帘后的琴女形同一个局外人,秋水剪瞳默然看着堂下的情景,但晶亮的目光中流露的不是冷漠,而是重重疑虑。
过了两日,景元轩仆人罗骏来到忆芳轩,告诉宁姑娘少教主得到一张琴,请她准备一首悠扬的清商琴曲,半个时辰内在景元轩等候相见。
宁儿道:“我知道了。”心里却想:不知他眼下又耍什么花样
巳时,宁儿接过嬴逸翔侍从递的碧纨琴,她微微蹙眉,还是依言坐在景元轩院落的海棠树下。花红似霞,琴音铮铮。
她用碧纨琴将春晓天涯弹奏了近一盏茶的时间,十指已是生疼。
嬴逸翔走近琴案道:“怎么,你弹琴的手法似乎比弹琵琶生疏了许多指端要再加点力度。”宁儿停下拨弦,淡淡道:“恐怕无论我怎么弹,琴曲都难合少主的心意。”
“为什么你想消极怠工,我可不会轻易饶恕。”他唇角扬起,语调却凉如寒水。
“因为这把碧纨琴有问题,琴的丝弦没有上过油。”
见她的指尖已破皮出血,嬴逸翔惊讶道:“抱歉,是我让他们临时拿了把新琴,倒忽略了上油。”宁儿道:“少主想听琴,属下受点苦不算什么。”
嬴逸翔道:“我屋里有金疮药,你随我来。”宁儿道:“不用了,这点小伤无妨的。”
嬴逸翔清嗤道,“你是怕药有问题”宁儿起身道:“琴曲已弹完,少主如无他”
“如无他事,属下告辞吗”嬴逸翔将石桌上的青瓷酒壶,将酒倒入碧玉杯中,“你还在恨我”宁儿道:“属下怎敢记恨”
恭敬而疏远的话语,令他莫名心生不悦。
“不记恨那你走过来,伸手让我看看。”他语带命令道。
宁儿只得冷颜将纤纤素手伸向这个令她警惕之人的面前。
“啊”她轻叫一声,指尖如火灼烧过一般。
这狡诈的家伙居然将碧玉杯里的醇酒泼在她受伤的手上
宁儿柳眉倒竖,揉着双手:“你算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