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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余,陶成章只得暂时回到工地,干着活儿,以便混上今天的晚饭。“以革命为事”的陶成章经常“穷得不堪”,在上海一度自称会稽先生,教人催眠术糊口,嗅觉灵敏的清廷在缉拿他时就有一对句:“著中国权力史,学日本催眠术。”其实,在革命历程中,经他之手募集的经费何止千万,而他竟潦倒如此,从中也不难想见其人格。
可转机就在这时出现了,从不远处勤工俭学的学生闲谈中,陶成章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帮助他留学日本的蔡元培,现在就是校长。
清朝入关取代朱明政权后,在长达260多年的统治中,中国社会上“反清复明”、“驱满复汉”的秘密反清斗争一直绵延不绝。清兵入关后,曾对江南地区官僚地主的反抗和具有反满意识的文人士子进行残酷打击,在浙江一手制造了骇人听闻的吕留良开棺戮尸、捕杀曾静等事件,企图以此压制汉族反抗。所以,许多浙江人誓死要为家乡父老报仇雪耻。
历史上,陶成章与他同属浙江的徐锡麟、秋瑾、章太炎等人大都具有类似的思想,在他们的头脑中还存在着帝王思想,主张恢复汉室,建立汉人皇帝统治的政权。
月牙高高在上,天是暗蓝的,没有一点云。月牙清亮而温柔,把软光轻轻送到大地。有点小风,带着不知何处的花香,淡淡的飘来。
“什么还建立一个帝制国家。焕卿,将万民之幸福寄望于百年难遇的英明皇帝,你是在开玩笑吧”
“什么帝王一人秉政,优于立宪,没有什么不好。陶兄,多读读历史吧,想想中国两千余年的帝制时代,为何总陷入分合与治乱的怪圈。”
“哈哈,请问陶兄,光复汉室,大振国权,当以何法实现只是推翻满清统治,便一切完事大吉,事事皆能顺畅”
“君主制度不能保证永远都有好皇帝,而民主制度则可以保证人民有权让不好的皇帝下台,从而维护民众的利益”
“会党虽有反清思想,但良莠不齐,很多都是作奸犯科之辈,与土匪盗贼无异。若不加甄别改造,不过是乌合之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长沙起事未动而败,便是教训。”
陶成章越想越是烦闷,一把推开门,大步走到院子当中,凝望着天空中的星月,久久无语。
好不容易找到了蔡元培,相见甚欢之后的交谈却并不融洽。蔡元培不仅对陶成章的帝王思想作了批驳,对广为联络会党也不是十分赞成。
陶成章此时还远未达到后来手定龙华会章程时的理论水平,他只是凭着一腔爱国热血,四处联络会党起义,立志推翻满清朝廷。这当然有些浅薄和幼稚,甚至包括他在日本学催眠术,曾有过在北京开设妓院,把满清达官贵人都请来,席中下毒一网打尽等糊涂甚至不无荒唐的念头。
但陶成章六岁入本村陶氏义塾读书,十五岁为塾师。天资聪颖,过目成诵。少年时就接触新学,阅读爱国思想书籍,渐萌革命思想。虽然他的革命理论还不够系统,不够深入,但他确实是有学识的,不是莽汉。而且,他“性虽褊急,心实坦白”,并能够正视自己的缺点,这一点犹为难得可贵。所以,历史上,光复会人对陶成章多是敬仰有加,且“尊敬仰之为光复会继承领袖”。
复兴会陶成章知道这个在日本东京宣布成立的革命团体,蔡元培也没有全瞒着他,承认自己是其中一员,并给了陶成章一些关于复兴会的宣传材料。从这一点来看,复兴会的组织纪律和发展规范确实正在深入到会员的心里,并起着越来越大的作用。
所以,挖到筐里就是菜的扩充办法不是复兴会提倡的。先精再博,志同道合者加入,志同道不合者则先争取改变,再视情况吸收。一个团体建立之初,最忌讳的便是各怀心思,各行其是。只有精诚统一,只有保证严密的组织纪律,团体才能够发展壮大,才能发挥出应有的战斗力。
第六十八章同样的迷惘者
同样的月色下,与陶成章怀有同样疑惑、烦闷情绪的还有一群人,便是长沙起义失败后,潜往上海,准备东渡日本的大批华兴会成员。
历史上,华兴会是中国内地建立的第一个地域性的资产阶级革命团体,开“中国内地革命之先声”。这与兴中会首先从国外开始,然后再向国内渗透发展是不同的。
一九零三年光绪二十九年五月,黄兴作为军国民教育会的运动员,从日本回国。先到上海,结识了包括苏报主编长沙人章士钊在内的大批新派人士。随后返抵湖南长沙,受聘为明德学堂教员。数月后,他以过生日为名,约集宋教仁、刘揆一、周震鳞、翁巩、秦毓鎏、柳聘农、柳继忠、胡瑛、徐佛苏等,在长沙保甲巷彭渊洵家举行秘密会,建立名为华兴会的反清革命团体,对外伪托兴办矿业,称华兴公司。
凭借着黄兴等人身体力行的努力,以及优秀的组织能力,华兴会迅速建立了相当庞大但不够严密的组织系统,成员绝大多数是从日本留学归来或在国内学堂肄业的进步知识分子。黄兴等还争取了湖南哥老会首领马福益醴陵县人的合作,另设联络会党的外围机关同仇会,构成了华兴会的基本队伍。
随着华兴会组织规模的扩大和参加人数的迅速增加,其领导者便开始筹划武装起义,准备择机发难。最后共同商订了长沙起义计划,决定于慈禧太后70寿辰、湖南文武官员齐集省城万寿宫五皇殿行礼庆时起事。省城内以武备学堂学生为主,并联络新军和巡防营以为策应;省城外由哥老会分兵五路响应,向长沙进军。
农历八月中秋节,浏阳普迹市的牛马交易会热闹非凡。刘揆一受黄兴的委派在此主持了庄严的授将仪式,正式封马福益为少将,并授予马福益所部长枪二十支、手枪四十支、马四十匹。其时,观者如潮,大家情绪极为振奋,议定只等上海大批军械运到,即提前起义。
但这样大的动静,再有大量会党会聚长沙,起事的风声已为官方所察觉。当局立刻开始了对华兴会的侦缉和搜捕。顿时,长沙城内缇骑四出,一片恐怖。马福益走避湘西,大批华兴会成员则易装潜往上海。
华兴会成立之初,黄兴等人是邀请了章士钊的。但章士钊那时已是复兴会会员,基于保密原则,只能是去信委婉相拒。等到黄兴等人来到上海,章士钊请示了组织,才报出身份,并进行争取工作。
相对于复兴会比较完整的政治纲领和组织规范,华兴会则显出了很出不足之处。比如华兴会的主张主要是“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却没有细致而明确的政治纲领;其以“同心扑满、当面算清”为口号,扑灭满清之意更浓,却少了之后对于国家道路的思考。
如果从组织的严密性来看,华兴会更是差复兴会更多。虽然现在只是管中窥豹,华兴会众人也看出复兴会在上海的势力很大,对于外人加入更是很审慎。可不象他们,扩充虽速却也败在鱼龙混杂之上。如果不是会党败类通风告密,如果不是起事太过招摇,如果挫败之后的反思是肯定的,特别是在有了对照物复兴会,便更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