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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甚新意。
赵当见皇帝没有接茬,按事先打好的腹稿,继续说道:“而令儿臣颇感忧虑者有三:其一,杨致为筹措建衙经费,公然卖官鬻爵,鼓动商贾捐纳。用意虽好。却罔顾朝廷体面,捐纳商贾日后必会区别对待,也埋下了处事有失公允、难以服众的隐患。儿臣以为,从长远计。杨致可以用举债借贷、或是预征关税厘金的方式筹措建衙经费,日后从关税厘金收入中逐年偿还或抵消,似乎更为妥当。”
凭心而论,赵当的第一点看法同样切实可行,胜在是堂堂正正治国大道。另换一位能臣干吏出任海关总督。在同等条件下,说不定就会这么干。其实连皇帝心底都不得不承认,说到文韬武略的真实才干,老二赵当胜过老大赵恒多矣。
皇帝苦于自知或许时日无多,不愿将骂名与负担留给子孙,而杨致也是个可以明抢就绝对不会手软的主,对于二人而言,时间都很宝贵。举债借贷预征关税在杨致那厮眼里,简直就是个笑话。能省下数百万两银子,哪怕是落下急功近利的名声。那也很划算啊
缓缓点头鼓励的道:“说下去。”
“儿臣的第二点忧虑,便是杨致对海关衙役的装备了。儿臣斗胆请问父皇,放眼大夏,哪个衙门有那样的衙役那样的衙役还能称之为衙役么劲马、重弩、火炮,无一不是大夏严控的战略军资。父皇请恕儿臣妄言,一千海关衙役对付五千乃至上万的大夏劲旅,胜负实难预料”
皇帝晒笑道:“你能提及此节,还是上了心的。并非朕小看于你,你能想到的,杨致当然也能想到。朕允许他事有万一之时。就近调兵相助。杨致将爪牙打磨得如此锋利,一来很是费钱,二来恰恰说明他不愿轻易动用这个特权。你可曾留意否四地分署的衙役加起来尚未逾千,对付寻常匪盗绰绰有余。若说对抗大军则如同儿戏。何况待到杨致任满,朕早已有言在先,不许他带走一人。”
之前两点都是为第三点做铺垫,赵当原也没打算靠这两点拿分。
“儿臣第三点忧虑,便是大夏严控的战略军资,杨致却能轻松装备近千衙役。换做别人。是有钱不敢买,有钱无处买,可杨致的诸多装备又是从何而来”
皇帝脸色一冷:“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当与丁石泉经过反复计议认定,如果不是因为还有重大利用价值,没有哪个皇帝能容忍杨致这样的臣子。现在不动他,不代表以后不会动他。明面上的训斥,换来内心的肯定,何乐而不为值得一赌
“父皇,杨致能才卓异,有功于国,世人皆知。然而据儿臣所知,杨致趁父皇无暇他顾,私据山东外海诸岛,修筑岸防工事,移民事渔屯垦。更蓄养堪当一国水师的强悍船队,把控海上水道,大肆敛财。如此种种,与另立一国何异长此以往,怎生得了儿臣对此深感忧虑,以至夜不能寐”
皇帝冷冷反驳道:“你是否以为朕已经老眼昏花你说的这些,你以为朕都不知道自前朝覆灭至今已近百年,藩镇林立相互攻伐,无论是大夏、北燕、北汉、南唐,有谁真正控制过山东外海诸岛杨致好歹是大夏臣子,落在他手上,总比落到其他人手上要强在大夏国力不济之前,说什么都是空话”
“当儿,不是朕小瞧了你,你若有杨致那般单枪匹马占岛为王的本事,朕大可以放心传位于你。若是没那个本事,那就老老实实安守本分,先做好自己的事。凡事皆需量力而行,且有轻重缓急。除了假作糊涂不闻不问,你若有更好的办法,朕方才所说的话,仍然算数。”
皇帝语气森冷,直接拿了皇位说事,赵当吓得一个激灵扑地跪下叩首道:“儿臣方才乃是剖心之语,别无他意。恳请父皇明察,万乞恕罪”
“朕没有怪你的意思,且起来说话吧”皇帝见赵当的惶恐之状不像是装出来的,顿时脸色稍霁:“为人君者,务必着眼全局。正因为不可能事事顺遂,所以才要具备超乎常人的心胸器量。朕不止一次的说过,杨致为人行事貌似乖张,实则拿捏极准,很有分寸。至今为止的所作所为,皆是出于自保。朕敢说,杨致绝无叛夏之心。将他用好了,乃是国之利器。这也是朕与那厮打交道的底线,只要不逾越底线,一切条件都可以商量若是吃不住他,那就最好不要惹他朕要提醒你的是,安于本分,自有福报。”
皇帝前面的教诲倒是十分实在,最后的提醒却令赵当云山雾罩。安于本分,自有福报本分与福报的含义太过丰富,为君为臣,天壤之别。这是几个意思仓促之间来不及细想,只知皇帝总归没有恶意。
正自心乱如麻,皇帝轻轻挥手道:“朕乏了,你告退吧”
赵当出了御书房,兀自有些懵懵懂懂:我好像不是为了杨致来的吧这就给老爹打发了,我今日到底是干吗来了
心神不定的回到王府,立马召来丁石泉,仔细说了觐见皇帝的经过。丁石泉思索片刻,问道:“王爷进言,皇上可有苛责”
“那倒不曾。”
“敢问王爷,王相告退之后,御书房内可有其余重臣在场”
“唯我父子二人而已。内侍马成奉旨上茶、赐座之后便即退出,在门外伺候。”
丁石泉反问道:“皇上耳提面命,私相教诲,王爷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赵当闻言,不禁松了一口气。
原以为会受训斥,结果非但没有,反而是隐晦不明的鼓励。皇位只有一个,竞争者却不止一人。准确的说,三弟康王赵敢自不待言,连同五弟越王赵启在内,一共有三人。赵敢与他势均力敌,赵启几无实力可言,但在法理上也有继位资格。听丁石泉这么一说,似乎自己在皇帝心目中还是处在领跑位置。
赵当皱眉问道:“那先生早些时候布置下去的事”
丁石泉确有一番仙风道骨的气派,安然捻须笑道:“开工没有回头箭,岂有不做之理在下早已剖析分明,中间尚自隔了四五层。如若事成,王爷坐收其利。如若事败,王爷丝毫无涉。”
杨致自从离京赴任以后,长安是何动向,真没怎么放在心上。
海关总督衙门正处于筹建阶段,卖官鬻爵或是鼓动捐纳,暂时都没有触犯到各方势力的切身利益。赵当向皇帝谏言的办法,杨致不是没有想过,但他很不甘心,所以不做。举债借贷或预征关税,都是要还的。不仅麻烦,而且很费时日。海关总督衙门说到底还是他老赵家的,耽搁的一两年却是老子捞钱的黄金时间,凭什么更何况好比新开一家店铺,八字还没一撇就先欠下一屁股债,杨致绝对不会干这样的蠢事。
于是乎,杨致的家书,真的只是家书。老爷子身体可好玉儿与妍儿两位夫人过得怎样猛儿与骁儿两个小子长得如何后来索性前面的几桩问候尽皆省去,只问两个儿子。
十一月初二日晚间,杨致特地设宴,为次日同去余杭的秦空云、高可竞、曹云程等人践行。
因为自己不能亲身前往,杨致除了郑重拜托秦空云,还对高可竞与曹云程反复叮嘱。直至亥时初刻,众人才退席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