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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关照夏侯楙,说要成百世之家、千年之族,光靠有钱是不够的,还得有文化底蕴,希望他在文化产业上投入更多精力比方说造纸和印书。夏侯楙遵从父命,还在洛阳的时候就大力投资印书坊,甚至主动研发和改良技术,如今夏侯家的印书与是家的印书,乃可并列为天下第一。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说起来,夏侯家的印书名声还更为响亮,因为夏侯楙天才地领悟到了品牌意识,把自家书坊所出的精品全都镌上“汝阴”标记夏侯氏先祖夏侯婴曾受封为汝阴侯“汝版”因此而风行天下。
是勋因此而不禁慨叹,人各有其所长,不可遽称之为废也在原本历史上夏侯楙那就是个废物,因为完全不通政治、军事,又镇守长安,迎面撞上了天纵奇才的诸葛亮然而史书上都说此人善“治生”,要是不让他镇守方面,而让他去搞财政工作,说不定倒可为一世之名臣哪。
如今是复提起夏侯楙来,是勋便即莞尔,随口教训儿子:“大丈夫当自取功,岂可仰姻戚之力耶”夏侯楙如今身份不低、成就也不低,但前提并不仅仅他是夏侯惇的儿子那还有老大夏侯充跟上面压着哪而在于他尚了公主,于是殖产、经商,可以一路绿灯,无人阻挠。而且就算他能力再大,成绩再显著吧,恐怕也逃不脱世人的讥诮倘若不是讨着个好老婆,你能得有今日
所以他提醒是复,说小子,重要是培养自身的能力,而不是靠着姻戚关系上位啊。
是复才刚从曹彰的酒宴上回来,灌了一肚子清醪,面孔还有些发红,脑袋还有些晕眩,忍不住就顶了一句嘴:“阿爹所言是也。然若非姻戚之亲,阿爹得有今日否”
话才出口,便觉不妥,赶紧拱手:“儿妄言耳。但请告退。”
是勋正皱着眉头在琢磨是复的反诘呢,因此摆一摆手,允其退下。然而是复才走到门口,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赶紧转身禀报:“任城王尚有一语,密与儿言”
曹彰被是复汤灌得,如今经常扯着那小子密谈,倾吐心中所想,只是是复不但不受感动,反而觉得我如今的口碑就是一浑人,你竟然跟浑人倾诉衷肠,还想成就大事扯淡呢吧
那么这回曹彰又跟是复说什么了呢当然内容不外乎易嗣之事。曹彰说啦:“孤兄弟皆鲤也,踏波跳荡,不识谁人可跃龙门。孤当尽力,然天命或不在孤,愿得子建成功,强过二兄也。”我当然希望自己能够当上太子,然而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要是终究难协,最好新太子是曹植,不要是曹丕我那个二哥为人太阴,我不怎么喜欢他啊。
是复禀报完这句话就退出去了,光留下是勋一人在书斋当中,沉思半晌,悚然而惊。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姻戚之重
儿子是啥时候出去的,是勋都没有注意到,因为他脑海中早就被是复那几句话给填满啦。
首先是复反诘其父:“若非姻戚之亲,阿爹得有今日否”这话还真不好驳他。是勋此前一直自诩,自家是靠着别人所不具备的特异秉赋,趁时而起,才终于做到这曹魏数一数二重臣的地位的,才能为一时之经首、文魁。什么特异秉赋呢一是预先知道了历史发展的大方向,也通过史书了解了很多重要人物的秉性和暂时不为人所知的性格某一侧面,乃可纵横捭阖、折冲樽俎,几乎成为前无古人的纵横名家。
如果没有这些前提,就以他自身的能力、眼光,真能在乱世当中挑中曹操依靠吗真能够连番出使,每每逞口舌之利而得成功吗
其二是他有后世一千八百年的史学和文学底子,虽说穿来此世不过一乡下少年,但天然起点就比这年月绝大多数同龄的士人要高。只要不懈努力,刻苦攻读再加反复练习,想成为一世文学之魁,其实并非不可能的事情。若再加上抄袭得分,想不拿第一名都不可能啊。
其三也是因为有了后世的知识,乃可普及造纸术、“发明”印刷术,到处盖建作坊,殖产兴业;亦能条分缕析,完善朝廷的组织结构,甚至开创科举,培养和选拔人才若非如此,恐怕一辈子也就是当“行人”搞外交的命。而随着中原粗定,这年月中国又很少与外国对等接触,外交家的作用将会日益下降。最终必然投闲置散。甚至以寓公而终老啦。
然而如今儿子却一语点醒了是勋。自己终究还戴着曹氏姻亲的帽子哪,本以为此帽但可使自己少遭曹操之忌而已,至此才恍然察觉,那也是上升途中不可或缺的一大助力。固然曹操“唯才是举”,但在这年月是不可能不依赖家族、亲眷辅弼的,他之重用诸曹、夏侯便为明证。倘若自己跟曹家根本毫无关系,今天能够爬到太尉的宝座上来吗
比自己地位高的有荀氏叔侄,可是先不说荀彧相助曹操起于微末。那荀氏亦乃颍川大族,跟自己所在的是家不可同日而语啊。荀氏是靠了家声而加分,自己则是靠了姻戚关系而加分倘若没有这些前提因素,自己如今又会是什么地位呢
想想当年初投曹营的时候,都有哪些同僚哪陈宫已叛,荀彧、戏贤、郭嘉、任峻、李乾等已死,皆可不论。诸曹、夏侯亦靠亲眷关系而得上位;毛玠已被罢免,投闲置散了,吕虔不过徐州刺史,乐进、于禁位止杂号将军而已
自己撑死也就得以逃过毛孝先的命运。再混得比吕子恪好一点儿罢了,真能身踞如此高位吗真如同后世所说。男人娶个好老婆,就可以少奋斗十年啊那么如今儿子想让自己的起点也高上那么一丁点儿,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为什么要拦着不让他尚公主啊
曾经考虑过争嗣风波正烈,如为天家姻戚反易召祸,恐怕那傻儿子会不慎失足。可是现在换个角度来考虑问题,原本历史上夏侯楙不是一直活得好好的吗自己怎么就光想到房遗爱、柴令武了,想不到杜预、柴绍,也想不到王敦和桓温呢要论驸马而遇难者,其实论比例未必就大过普通官僚而遇难者啊。
况且,若不趁着自己春秋正盛之际,先给儿子与天家牵牵线,真等到闭眼咽气了,那傻儿子无依无靠反正是氏家族是无可倚靠的,而曹淼又非其生母,那支曹氏跟天家隔得又远不是更容易出事儿吗
唉,自己还真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啊不,是自己过于谨慎,结果钻了牛角尖儿了。
再想想是复所转述的曹彰密语看起来果然与原本的历史相同,曹子文比较偏向自己的弟弟曹子建,却不怎么喜欢兄长曹子桓,他大概也察觉到了同胞三兄弟当中,自己得以立为太子的可能性比较低,那么退而求其次,希望比较谈得来的曹植可以上位。此亦人之常情也。
问题这常情竟然被透露给了自家的傻儿子虽说可能是曹彰喝多了,酒后失言联想到儿子多次参与曹彰的猎、宴,每次总能带回来一些非同寻常的消息,曹彰怎么就那么信赖他呢儿子是不是对自己隐瞒了些什么
而最关键的问题是,能得一人寄托腹心,要么曹彰实在眼瞎,要么
越想越不安稳,翌日返回城中,便召关靖来见,问他:“士起如何看吾儿耶可能保全家业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