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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淡淡掠过。
明楼闭目养神,他实在是太累了,累得想把自己的真面目遗落在上海暗夜的迷雾
里。
明楼回到明公馆已经是夜里九点多,一身疲惫不堪地倒在沙发上。阿诚替他整理
好房间,阿香走进来告诉他明镜正在小祠堂等着。明楼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一出“三娘
教子”的戏码。可这戏码虽在明镜手上,唱本却在自己心里。
阿香口中的“小祠堂”,就是在明公馆里单辟了一间房子,挂着明家的祖父母及父
母的遗像,以作家人祭祀之用。通常大年三十夜祭祖,才对明家子弟开放一夜,平常
都上锁。当然,那间房子里还有一间密室,非常隔音。
当明楼走进小祠堂密室的时候,他就知道,麻烦大了。
明镜穿了一身黑丝绒的湘绣旗袍,冷着一张脸,坐在房间正位上,方桌上供着父
母灵位,祭着一根马鞭。明家的祖上是贩马出身,所以祭马鞭一来代表不忘本,二来
代表明家的“家法”。明楼想着,怎么样才能跟明镜在相对和平的环境下,于抗衡中获
取互相妥协。
“跪下”明镜疾言厉色。
明楼在外做事的准则是:赶尽杀绝而在家里的原则却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明楼双膝跪下。
“我今天要不去找你,你是不是打算这辈子都住在酒店里”
“大姐你误会了。”明楼辩解道。
“误会”明镜冷笑一声,“你当着父母的面,老实告诉我,你心底是不是还惦着那
个汪曼春”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明楼无头无尾答了这么一句。
明镜寒光逼眼,锐气逼人:“好,很好。你还知道忠奸善恶那我问你,你既然心
中无她,为何这五年来一直没有再交往女友你不要拿缘分未到来搪塞我,我是断然
不信的”
“姐姐要听真心话”
“讲”
“匈奴未灭。”明楼言简意赅。
这是明镜听到的最铿锵有力的回答。她眼前一片雪亮,嘴上却越发严厉:“好好
一个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你口口声声匈奴未灭,却日日夜夜穿梭于汉奸走狗门下,
我看你早有附逆为奸之意,卖国求荣之心”
“明楼幼承庭训,唯知精忠报国,岂敢附逆为奸明楼若有半点卖国求荣之心,情
愿死在姐姐枪口之下”
“好一个精忠报国好一个不敢附逆为奸”明镜居高临下地质问,“那么请问新任
汪伪政府海关总署督察长、伪财政部首席财经顾问明楼先生,对于你的官阶头衔有什
么新解释吗你不要告诉我,你在曲线救国”
明楼表情平静,波澜不惊:“还不止这些,新任时局策进委员会兼特工总部委员会
新会长、周佛海机要秘书”
“你接着说。”
“说什么”明镜的异常平静让明楼不觉诧异。
“你不打算解释吗”
“解释有用吗您都把话给我堵上了,我除了曲线救国,还真没第二句可说。”
明镜见他平淡中透着耐人寻味的一抹笑意,心中有了十足的把握,她背转身去伸
手欲取祭台上的马鞭,明楼立马开口:“大姐凡事何必要一一点破呢”
明镜背对着他,嘴角暗自挂上一丝自得:“我倒忘了,明大公子讲话,历来喜欢说
半句,留半句。所谓,点到即止。”
“大姐。”明楼道,“明楼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好一个身在曹营心在汉,分明就是一条变色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你
当着我说身在曹营心在汉;你当着周佛海就会说效忠新朝,努力国事;你当着汪曼春
该说只羡鸳鸯不羡仙;你要落到抗联手上,你会不会说,你来自抗日统一战线”明镜
有意无意带出最后一句话。
“真是知弟莫若姐”明楼话音还未落地,明镜回手刷地就是一鞭子,这一鞭来
得太过迅猛,明楼猝不及防,手臂上一阵剧痛,导致他瞬间全身绷紧,衣袖已随一道
裂口撕开。
这一鞭打乱明楼思路,他很快明白过来,自己无意中落入明镜的陷阱,这最后一
句话别有深意,她是在甄别自己姓“国”姓“共”。
明镜手一抬,“嗖”地一声收回马鞭,客气地问道:“明大公子,清醒了吗”
“大姐,有话好说。”明楼真的“清醒”了。
“好,你清醒了就好,千万别在我这里背台词,做演讲,我不吃那一套。你在外
面,嚣张跋扈也就罢了,到了家里就给我规规矩矩地说人话”明镜“啪”地一声把马鞭
扔上祭台,“你说,你这次回上海做什么来了”
“做中国人该做的事。”明楼真心真意地回答。
“拿什么来证明”
“时间。”
“多久”
“可能会很久。”
“很久是多久”
“也许三五年,也许七八年。”
“这么长的时间,给足了你改弦更张的机会。”明镜话里的意思很明显,这是在说
你可以随时随地弃暗投明,以期来日。
“依姐姐之意呢”明楼问。
“我倒有一个法子,可以立辨忠奸。”话终于引入正题了。
“姐姐请讲。”
“我打算后天飞香港。”
明楼一愣。
“一来我有两笔款子要到香港的银行去转账;二来明台一个小孩子在那里读书,又
辛苦又没人照顾,我想去看看他;这三”
明楼锐思锐觉,他知道所有的铺垫都为这第三桩事而来。
“我要带两箱货出去。”
“姐姐订的是法航的飞机吧。法航的飞机场在租界,您要带货很方便啊。”
“问题是,我的货都压在吴淞口呢”
明楼心中霍然明亮,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冤。
“我需要两张从吴淞口出关的免检货物特别通行证。”
“大姐,您早说啊,您求人办事”明楼的话没说完就被明镜狠狠的一眼给瞪了
回去,“您什么时候要”
“我后天的飞机,你说,我什么时候要”
原来这才是明镜千方百计叫自己回家的真实目的,明楼想。
她需要他的权力去替她执行她的工作,明楼哑然失笑。
明镜的心火被明楼那会意的一笑,无形中扑灭了大半,她依旧绷着脸,道:“你签
还是不签”
自己还有得选吗明楼想。
“那我回去替您拿通行证的文件。”
“不用了。”明镜从桌子上拿了两张已经填好的海关免检货物特别通行证,“其实我
陆路、水路原是铺好的直路,可惜我昨天去取货的时候才知道,这堂堂海关总署签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