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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里应着“是”。心思却急急地转动着,眼前这位是一国之君。国就是家,家就是国,一国之君要口中的“闲话家常”,又岂能是小事
莫不是他蓄兵意图弑君谋反的事情被发现了。临走了要跟他算账
那也不对,他有一身的武艺,萧正乾若是知道他想谋反。怎敢将左右支开,与他单独相处莫不是在书房四周埋伏了大内高手以自身为饵。等着抓他个现行
正胡思乱想,就听萧正乾不紧不慢地说道:“父皇临终之际,曾将我单独叫到床前,嘱咐我一定要善待兄长”
济安王心头一震,脱口问道:“圣上先皇临终对圣上说了这样的话”
萧正乾状若不经意地瞟了一眼济安王绷紧的肩部,端起面前的茶盏吹了一吹,“是啊,父皇说当年若不是兄长奋勇救驾,他老人家和大梁国的命运也许会完全不同于今日,皇位也未必会传到我这里。
身为一国之君,更该懂得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父皇再三叮嘱,让我将兄长当成亲生手足,不离不弃。我答应父皇,只要我大梁国存在一日,便一日不会少了济安王府的富贵。父皇十分欣慰,一连道了三声好,而后溘然长逝。”
济安王面容大动,赶忙起身下榻,转到下首面朝西南方跪下,痛哭失声,“先皇临终之际还记挂臣这不才之人,臣感恩之极,惶恐之极,惭愧之极。
臣一家上下深受皇家大恩,穷尽此生恐难报答万分之一,唯有跪拜叩首,聊表寸心。”
说罢以头撞地,砰砰有声,几下之后,额头便青紫一片。
萧正乾放下茶盏,起身来扶,“父皇泉下有知,必能感受到兄长一片拳拳之心。你身体有恙,不可过于哀痛。”
济安王顺势转身,朝他跪下,“圣上隆恩浩荡,臣臣”
“兄长快快请起。”萧正乾手上一用力,将济安王托扶起来,“你我自家兄弟,行此大礼,岂不显得生分了”
济安王心下吃了一惊,他知道萧正乾跟他一样,也是自小练习弓马骑射,武功底子不弱,可也没有料不弱到这种程度。
他练的是定国公府传下来的功法之一,着重于修炼骨骼和体魄,广义上说,就是力量型的武功路数。积年累月的操练之下,他的骨骼比一般人要粗壮许多。
也许从表面上看不出来,事实上他的身体是很沉重的。当然,那是对别人来说,他自己是没什么感觉的,施展起拳脚也并不怎么影响灵活度和敏捷度。
他能感觉得出来,萧正乾方才并未使出全力,虽然他也并未刻意抵制抗衡,可单凭一只手就轻轻松松地将他“搀”起来,实属罕见。
这看似不经意的一搀,让他忍不住猜度,萧正乾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示威震慑还是隐晦地敲打
萧正乾扶着济安王坐回榻上,在桌下悄悄地活动了一下手腕,忍不住在腹内嘀咕,他这义兄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看起来也不比他高多少壮几分,怎么重得跟座大山一样,好心搀了一把。差点把手腕废掉了好吗
还好他反应快,及时补了几分力道,要不然一下没搀起来,这脸可就丢大了。
济安王心中的震惊退去,将脸上的涕泪擦拭干净,面带歉疚地拱了拱手,“愚兄一时控制不住情绪。在圣上面前失仪。还请圣上见谅。”
“兄长不必介怀。”萧正乾含笑摆了摆手,“我知道你与父皇感情深厚,听到父皇的遗言难免会有些激动。
倒是我。登基近二十年来,一直耽于政务,对兄长多有疏忽,有负父皇之托。实在汗颜。
这一次多亏兄长及时发现泰山潜藏了叛党,并及时作出应对。若不然我只怕会有来无回,要辜负大梁的江山和百姓了。
朕要好好谢谢兄长才是”
济安王听他称呼由“我”转为了“朕”,心头又是一跳,怀疑他这声“谢谢”里面别有含义。
面上依旧做出恭谨惭愧的样子。“圣上言重了,给臣报信的是那位无名侠士,奔走查探的是臣那排行第二的犬子。剿灭叛军的是粮运使,搜捕善后的是山东各级官员
臣其实什么都没有做。实在当不起圣上一声谢。”
“兄长只身对敌,随机应变,拖住刺客数个时辰,为剿灭叛党争取了时间,可是头劳首功。”萧正乾爽朗一笑,又将称呼改了回来,“自然当得起我一谢。”
济安王连称“不敢”。
两人一个虚多实少,一个不停猜度,聊了一个多时辰,直到裕德进门提醒萧正乾,说该准备动身了,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济安王带病之身,不好参加祭天大典,以免带去晦气,影响帝福国运,由救驾有功的周漱代他前往;方氏和周瀚本就在伴驾的名单之上,自是要伴驾随行。
孟馨娘正在闭门思过,除了方氏,只有简莹能够主持中馈,打理府务。而且济安王在病中,总要留下一个人侍疾。
也不知是被刺客闹的没了心情,还是要走了想要大度一回,何皇后并没有在这件事上过多刁难,只问了两句,就将伴驾一事揭过去了。
于是简莹得以幸免。
诸如简老夫人、简大太太、泰远侯夫人和方夫人等在单上有名的,只能跟方氏一样,按品大妆,顶着沉甸甸的假髻,穿着层层叠叠的诰服,强忍着睡意和闷热,候在王府门外。
仪仗早已整备停当,只等帝后沐浴更衣之后,出发前往泰山。
足足等了一个时辰,萧正乾和何皇后才各自穿着一身夸张的祭天礼服出现在众人面前,他们身后跟着一个同样一身盛装打扮,却神情恹恹,满脸不情愿的萧乐林。
等众人在司礼官的指挥下三叩九拜之后,萧正乾握住济安王的手表达惜别之意,“兄长若有什么要求和需要,不要羞于启齿,一定要告知于朕。日后也要时常进京,与朕团圆小聚,不可与朕生分了。”
“是。”济安王感恩戴德地躬下身去,“臣谨遵圣上旨意。”
萧正乾道句“兄长多多保重”,目光略略一扫,便落在了远远站在后面的简莹脸上,露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贤侄媳研究出来的硬笔十分便捷好用,朕很喜欢。”
简莹翻了个白眼,她又不是为了让他喜欢才琢磨的好吗
“民妇也是误打误撞,胡乱琢磨出来的,不足挂齿,蒙圣上不弃,民妇荣幸之至。”虽然她不想跪,可这个时候她不想被人挑出错处,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便麻溜地跪下了,“不过圣上,那硬笔有缺陷,还请您莫要用在正式的文书上。”
有些事还是趁早说清楚的好,免得以后出了问题怪在她头上。
萧正乾眉头微挑,“那硬笔有何缺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