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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谈天聊起来,也只在旁安静笑着听众人讲话,从不主动说起自己。她却不知原来清秋儿家中还有这么一段事。也不知原来清秋儿是一直在青龙的。
“还不止呢。”朱夏儿在旁稍有怨怪地说:“昨日小姐大婚,其实清秋儿那丫头也是来了的,只是没有请帖,也无法进来,只好在府外人群中默默看着。宴席时奴婢路过大门,随眼往外撇了撇,才见一人一直痴痴地站在门外,身形极像秋儿。好不容易求了门前守卫,才得在门外与她说了几句。”
颜兮心头很不是滋味,忙问:“那她如今可好”
朱夏儿模样也甚难过,全然没有了往日嬉闹的神采,叹了口气:“哪儿能好呢。我当时对她说让她别急,我再回来向小姐求情,小姐方才大婚,这时如果提出再要个丫鬟,那三王子必得同意的。可她却不住摇头,说我已没脸面再见小姐了。况且小姐刚嫁来宁宫府,如今身份不比从府时,身为王子妃是容不得出半分岔子。不要再为我多生枝节。”
颜兮垂眸沉默不语,她知道朱夏儿话中有话,想让她求情将清秋儿再要回身边来。可是毕竟清秋儿当初是被母亲赶出从府的,这件事凡是有心者一查便知。再者如今身边又多了采风,恐怕一时开口再要侍婢,传出去也未免招惹“王子妃骄横”之闲言来。她自己倒也罢了,可从朔之事对她打击巨大,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并非只为自己活着,她还背负着整个从府的命运。她忽而畏手畏脚,不敢出任何岔子。
朱夏儿见她不答,也有些嗔怪,冲动地说:“我那时还道清秋儿多虑,小姐最疼爱我们几人,一定会为咱几个出头。没想到竟是我说错了。”
她一说完,凌冬儿便在旁开口斥道:“夏儿”
凌冬儿见颜兮只垂着眼睛看着地面,自始至终未反驳什么,心下十分疼惜。她也有些恼怒,转头对朱夏儿说:“秋儿素日虽寡言怕事,心中却比你细腻明白得多。你道我们还在从府,可以任意妄为么小姐心里烦闷,你不安慰着也就罢了,怎的平生生地给小姐添堵”
朱夏儿本来经采风一事心中的气愤就没发泄出去,此时见凌冬儿也不帮着自己为清秋儿说话,更是气恼,说道:“我添堵我若不为小姐好,方才何必出头为小姐说话结果却让人家占了口舌之强,我反倒满头灰呢清秋儿和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她如今是什么情形你也并非不知。都是从府里出来的,我们在这儿吃香喝辣。她却在寒风里站了一天只为远远瞧瞧小姐,你不心疼,我却不能不为她出头。如果我都不说,她这一生难道只能在寒屋草舍中孤独度日”
清秋儿此时暂住凌冬儿父母家,本是一番好意,却成了朱夏儿口中的“寒屋草舍”。便是凌冬儿,也不由动怒了。
可她毕竟与朱夏儿性子不同,她一动怒,不似朱夏儿那般唇枪舌剑,反而是不再言语。
朱夏儿在她的沉默间也意识到自己一时口无遮拦,说错了话,便也咬着嘴唇不再做声。
一时间,这锦绣屏风,流苏帐幔的华美屋子里流淌着怒气过后的凝重与寒冷,那冉冉熏香飘摇间回荡屋内,却让人如芒刺在背。
颜兮闭了闭眸子。
她早就知一旦离开从府,嫁入王府,那日后必定是少有安稳,如有一仗。
可这仗还未打响,甚至连头都没开,她竟已溃不成兵。
一片死一般的沉寂。没有任何人想要先开口讲话。
过了许久,颜兮忽然站起身子,在冬夏二人的惊愕中,走到门前以手推门,微微侧头对她们二人说:“我去看她,你们跟来。”
、信件
颜兮先前已有想过清秋儿此时该是比以前更清瘦些了。也许气色也有些不好。
但她没想到眼前的清秋儿竟憔悴至斯,甚至虚弱得行礼起身时险些歪倒。
她住的屋子的确杂乱,恐怕是凌冬儿家并未有多余房间,只好将杂货屋理了理摆了张床出来。颜兮要坐下时,清秋儿还连忙为颜兮擦拭凳子许久,羞涩又愧疚地小声说:“平日自己屋里不太打扫,有些脏。”
颜兮甚至要掉出泪来。
凌冬儿与朱夏儿闭了房门,在外候着。
主仆二人寒暄许久,清秋儿只言一切都好。颜兮从袖中拿出银两想予她,她却说什么也不肯收,最后才道,自己在家中用度皆出自凌冬儿父母二人,这些银子转送给他们,自己也好安心些。
颜兮知道她寄人篱下,心里定是早就过意不去了,只是她话少,恐怕平日里也并没有多说些嘴甜的给凌冬儿父母说。
颜兮强行将银两塞给她,说“你且收着。冬儿父母那儿我自然也有其余的赏赐。哪怕不是为你,冬儿她平日里忠心为主,我也不会亏待她的家人。”
清秋儿不敢再拒绝,便默默将银两放在自己身前桌上。低头小声地说:“小姐,我对不住你。不能伺候在你身旁,还做出这些事让你也跟着蒙羞。如今,又让你为我的事操劳忧心,我”
说罢,小声抽泣起来。
颜兮强忍着悲意,微微笑着:“秋儿你可真傻,我来见你,是因为我想见你。见到你我便开心,这又怎会是操劳忧心呢”
清秋儿本就郁结难消,十分虚弱,此刻一哭起来,更加形容枯槁,与往日里的清丽模样判若两人。她低着头,啜泣道:“我是我说错了”
颜兮拂去她面上泪迹,道:“我们今日得见是件好事。你不许再哭了。再说,我如今成了王子妃,新婚燕尔,你哭哭啼啼的,也太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