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 14(1 / 2)
塞的宅邸了吧”
几声暧昧不明的笑声,低语声错乱,萧织娘心中有些怫郁,这些闲言碎语自年始便不曾断过,即便她关起门来自过日子,可少有的几次宴会上还是有只言片语飘到她耳里。若是按着萧织娘从前的气性,是定要痛痛快快的回骂过去,塞北的娘子从来都是拿得起锄,骂的开嘴,有什么都光明磊落,做什么都随心随性。说不得骂到兴起处,还要抡起扫把挥一挥,直抖的别人一身污垢,这心底才畅快可现在,却只能在心里想想,任手心里犯痒也只能死死捏住,她不能失了身份。她是关戊江的娘子,是瑁阳县的左都尉夫人,她不能丢了关戊江的脸面。
话听在耳里实在是不舒坦,旁边江夫人有些担忧的看了她一眼,萧织娘晦涩一笑,江夫人是个明白人,自己的苦处她都知道,却从不在语言上提起,平添她的尴尬。关戊江进京半年,信件从开始的一月一封,到现在是越来越少了。没有他的来信,萧织娘只能派人不停地从驿站、商客处打听京中的消息,可打听出的结果,只是越来越让人心沉。
朝堂上日日争吵不休,武将用命拼出来的战局,到了一群文官嘴里,却成了权谋私欲争夺的凭据,日日唇枪舌战,为了自己眼中的“大局”,互相抨击诋毁,争夺利益。
萧织娘有时不明白,为何十万将士的累累白骨罗成山,也敌不过佞臣嘴中的一把刀,颠倒黑白,黄钟毁弃,偏偏上面那位也就听了信了。武将闲置一隅,文臣执权讲兵,又能讲出个什么结果来
此次的得功将领都有大大小小的赏赐,金玉锦帛流水般赏下来,功名爵位却始终悬而未定,可武将用命去拼去搏出来的前程,又哪里是一箱箱的珍宝能比拟的
近来又有消息,年前由于胡人大单于暴毙,下头几支各拥其主,争斗不休。其中尤以左贤王拥立的大王子势利最大,经过几个月的斗争已残酷打压下几支部落,血腥屠杀了几个兄弟,渐稳住格局。前几天上书朝堂,便要进京朝拜。
这一朝拜,说起来是觐见,实则多少暗斗,多少权谋,京城要平添多少风雨,郎君不知又会怎样辛苦
怕是短时间内,他还是回不来的。
萧织娘心里又是为郎君能得重用欣喜,又是为自己处境苦涩。想他关戊江虎落平阳之时,自己这般的出身尚且般配不起,他现在平步青云,荣耀归京,自己一塞北村妇,不知又会怎般入不得他的眼。
萧织娘抬头仰天,这般蓝的天低的云,是西北独有的风景,她记得这是关戊江曾说过的话。她萧织娘便是这塞北的一棵树,扎在这片土里,便是一生要守着这寸土地过活。关戊江若是留在塞北,她愿尽心服侍他一生;若是关戊江的前程不在这里,那么他的繁华路自有数不尽陪着他的繁华人,她萧织娘怕是没那个福气继续跟下去了。跟的多了,只会招厌。与其死皮赖脸的纠缠,将这些年月的情分耗尽,还不如给自己留个体面的念想,即使将来暮垂终老之时,还能多记得一些对方的好。
记得当初,初议亲时,阿爹是不同意的。这个一辈子朴实的老好人,没有太多的本事给子女一个更高的出身,也没有太长远的眼光去判定未来女婿的前程发展,只是凭心感到,关戊江的眼睛从未落在他家女身上,他的心,太远,太野。萧织娘守不住他,纵然他能给再多的权势金钱,也给不了女儿一个安稳的婚姻。
只是阿爹终究拧不过女儿。萧织娘想嫁,即便知道这是个局,一个利用了自己去绊住关戊江的局,但她依然想嫁。自古女儿爱英雄,从第一眼见到那个浑身是血却炯炯发亮的眼睛开始,从听到他文质彬彬的问候开始,从目睹他在后院把一柄舞出一片山河萧索开始,她的一颗心就控制不住的总是随他而动。
萧织娘在塞北生活十几年,见多了军塞的汉子,但从未见过这般星辰般闪耀的郎君。她倾慕不已,但也深深知道横亘在二人之间的门第,差距。这是一个永远无法企及的距离,她死死的掐住自己的奢望。但谁曾想,上天竟给她一个机会,原本是遥不可及的英雄,可以娶她过门,成为她枕边的郎君。
萧织娘觉得,她一定是疯魔了,全家人都不理解,一向很明道理的萧家大姐,为何这次如此痴傻,偏要去嫁那个一身是非的男人,被设计来的姻缘,男人又怎会疼惜娘子。萧织娘只知道,她想嫁给她的英雄,无论未来能否得到他的怜惜,但只要能守着他,便是自己这一生的荣幸。她会因此而欣喜,纵然生活会有磨难,也绝不后悔。未来的路,是一步步走出来的。只要关戊江愿意娶她,她萧织娘会倾尽所能,做好他的妻子。
她是那样全心倾慕着他,即使备受冷落,也依旧愿意守在他身边。看着他,慢慢伸展开自己的双翼,振翅一挥,翱翔天穹。
一阵刺痛感将萧织娘的思绪拉了回来,低头一看,拳头捏得太紧,掌心已被指甲刺破。她不露痕迹的用绢帕掩饰住,也许,关戊江已然要飞出这塞北的边界了。他成长的太快了,快到超出她的预期,她还没有陪伴他多久,就已经跟不上他的步伐了。也许,从一开始她就该知道,这是段走不到头的姻缘。
、家事
林子里的说话声音越来越近,不久就走出了几个衣裙环佩的身影。来人嬉笑着走近,看到亭中无波无澜端坐的萧织娘,以及旁边神色玩味的江夫人时,低语声戛然而止。
片刻的凝滞,一位百户夫人最先反应过来,热情的迎道:“二位姐姐好雅兴啊,竟早早的寻到这么个好去处这亭中的风景最是雅致,听说坐在亭里给湖中投食,这湖中的鱼还会跃出水面啄,当真是奇观,不知二位姐姐可瞧见不曾”
萧织娘抿一口茶,一在片诡异的安静中稳稳的放下茶盘,眼角也不斜道:“飞水的鱼儿倒是不曾见过,只是有几只斑雀,飞来飞去的叽喳乱叫,没来由扰人清闲。”
一位末流的夫人不明就里,见缝迎合道:“现在日头足了,这鸟啊雀阿的可不都飞回来了,过去一东可都见不到一二只的,我那小子昨儿个还惦记着要去捉两支烤来吃,我不叫去,他还跟我闹个不休”
江夫人实在忍不住,讥笑出声来,打断了她的琐事唠叨,翻看着自己新染的指甲道:“这鸟雀啊,可不哪时光好就往哪飞嘛,他自去找自己的好归宿,原碍不到我们什么事。只是不知从南边哪里学来一溜南语南调,原本的乡音也忘了,只好东听一句,西学一句,杂七杂八的混在一起,自己倒还咋呼的挺高兴,你说好笑不好笑”
那位夫人讪讪的住了嘴,饶是她再不懂也听出了话里的意有所指,不好再腆着脸上前。
场面一时有些僵,余下几位夫人眼底有些气恼,偏偏又是背后说人被抓个现行,也不好大闹;可要硬装做什么也没发生去说话,又委实心里憋屈。
塞北多泼妇。真要由着性子来,在场甭论哪一个撒泼骂街都是把好手,但一来顾忌着县令夫人的地盘,二来都正端着官家夫人的架子,“贤良人”的帽子戴了好一阵,可若是自己现了原形,漏了笑柄,这丢掉的面子可是一时之间找不回来的。怒火在五脏之间来回冲撞,面上还要坚强的粉饰太平,一时之间,众人陷入了诡异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