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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
她掏出两锭银子,递了过去“你们到底也服侍了郎君多年,到了那边,关上院门等着消息吧。唉,生死有命,自求多福吧”
“谢娘子”
“还有谁要走,现在也一并挑明了吧。只是,若今日不走,从今往后便要安安生生的好生伺候,郎君和我短不得你们的好处,但若是不安生,便休怪我翻脸无情了。”
底下一片鸦雀无声。只一个养马老朽因家中有老母幼子,一旦出事无人可迎贼,也请辞了。
萧织娘心里略安,说起来,丈夫还是颇会收人心的,他身边的几个小厮都很得用,关键还忠心。患难见真情,越是生死时候越能看清一个人。看看刚才这半晌,她软硬话都说了,几个小厮的眼神都未曾飘一下。
送走了人,她揉了揉酸涩的眉头,心里不禁感慨,这芸姨娘可是从小跟着关戊江一起长大的,贴身大丫头啊,十几年的情分也及不上自己的性命重要,还不如在瑁阳新买的果子果核,虽只相处了三年,但孩子是实诚心眼,关键时候能为主子卖命。
晚上,她躺在床上,一夜几乎不曾合眼。天亮后,果见镜中人眼下一圈乌青,叹口气,也无心妆容,只草草把头发盘上,便去后院了。走了姨娘与盘子,这家中的活计,又不能全压在果子与厨娘几个人身上,少不得大家都多分担一些。这后院的菜和鸡鸭,现如今可都是金贵着呢。
忙完后院的活计,看看关戊江的身子,接着又转去了厨房,她要不停的给自己找事情做,她怕一停下来自己又要胡思乱想。眼下这个家可指望着她呢,她一定要撑下去。
灶上梅婶切着菜,她守着炉子熬着药,一扇扇风送进去,一缕缕烟飘出来,熏得她眼圈泛红。她狠狠眨眨眼,让自己把眼泪逼回去。眼泪只有弱者面向强者时讨饶才有用,若是连个疼惜你的人也没有,泪水便是流干了也是白搭。
滚烫的褐色药汁倒入碗中,萧织娘端着托盘一步步走向正房,一步比一步沉重。
把药碗放在床前小几上,她看着关戊江那张苍白的脸,成亲两年余,感觉她见他的时日加合,也不及这几日见得多。极度的绝望将每分时刻都拉伸得无限漫长。她过去也曾幻想有朝一日他能回转心意,与她朝夕相对,恩爱有加,但却不想是以这种方式朝夕相处,他无知无觉,她日益绝望。
她又开始这几日不停的絮叨,她觉得他若是能听到她的声音,也会挣扎着醒过来的。“郎君,妾与你讲过历千户殉职了,今天是他送葬的日子。妾才知,他是死在城门口的,胡人把城门的墙刨了个洞,他连着斩杀了数十人还是止不住洞里爬进来的,而他已快砍不动了,手下也没剩几个兵了,他让几个体力还好的跑回去报信救援,只给附近的人留了一句话便钻了进洞去。他说待备足泥灰,再将某返家。他就一边往墙洞里爬一边杀洞里的人,外面只能听见里面传来不停的惨叫与咒骂声。他把三四个敌人都堵杀在洞里,自己也没能出来,用自己和胡子的尸首把洞堵得严严实实。”
她抹了一把泪水,继续道“援军赶到后,敌军终支持不住退了,后来,后来郡太守也带着全郡调来的兵增援,太守说,若是没有李千户堵住这个洞,恐怕瑁阳当日就守不住了。那天城墙上的士兵都是哭着下来的,附近的住户当下就对着洞连磕了几个头,后来每户从家里凑出不少好墙砖,才把墙重新砌上了,据说,历千户被拖出来后,才发现他的脑袋几乎都被刀戳烂了。”
“郎君,你平日和历千户往来也不大,妾也私以为他那种流盗招安出身的人太过危险,行事又粗野。不曾想,乱世见英雄,他却是如此响当当的汉子。”
“现在城外都不知死了多少人了,有门路的也都逃了,郎君,你怎忍心躺在这里,看家国土地遭那野人践踏,看誓死兄弟被那蛮子”
她用热巾为他净脸,净手,“郎君,你快好起来,你的兄弟在等着你,妾妾也需要你”
摸摸药碗,晾的差不多了,习惯性回手掐开嘴就要开灌,却不意间视线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眸子,她眨眨眼,没错,啊那双眼还是睁着的。略有些颤的指尖上移,摸了摸那睁开的眼睑,又在他的面前挥了挥手,那双眼睛眨了眨,萧织娘顿时眼泪喷涌而出,不受控制的在自家郎君面前涕泪横流。
她忙用帕子掩面,伸手指指药碗,示意郎君用药,不要再盯着自己,如此狼狈。关戊江艰难的动了动,他行动还不灵活,萧织娘也顾不得自己,忙扶他坐起来,又在背后加了一个靠垫,将药递到他的嘴边,就着碗口咕咚咕咚一口喝干了。
放下碗,关戊江看着眼前这个憔悴的女人,似乎有些恍惚。他的发妻,但也是他嫡母给他的羞辱。他见过她很多样子,做姑娘时充满活力的样子,新婚时满面娇羞的样子,以及近日来万事不咸不淡的样子。但从未见过她如此的神态,虽金钗布裙,眼肿鼻红,却掩不住双眼的发光,那种整颗心寄在你身上,满满的欣喜感。这种感觉,已经多久没有过了
他有些不习惯,不知该如何反应,而她已兴冲冲的跑到门口招呼厨娘熬些精粮细食来,如此活泼的样子自婚后便似乎从未有过,而他也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了。看着门口陆续进来的人,一张张欢天喜地的脸,他微微一笑,自己已经醒了,城池还在,将兵也在,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祸福
关戊江醒了,似乎府上的天空都转晴了。
他简单用了些清粥小菜,便与手下的亲信商讨个不停。萧织娘悄悄地回到屋里,换上一身粗布男衣。
郎君的腿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现下家里不用她撑门户,她要抓紧时间去找大夫了。
简单与人吩咐几句,她在灶膛抹了一把灰,把脸蹭蹭便从角门出去了。
西北民风彪悍,妇人出门做生意也没甚罕见,但自嫁他后,知他不愿后院女人抛头露面,加上芸姨娘等一一保持着足不出户的体面教养,她也不愿太逆他的意,很是收敛自己,但今天,她不去不行。
她要去找的是街北巷角落里一个孤寡的老人。老人脾气很怪,平日只以售卖药酒为生。左邻右舍的都不愿睬他。而他泡的药酒要么酸臭无比,要么色泽奇异,人见而怪之,基本无人光顾。
但老人不为人知的是,他却是善于接骨,比全郡的大夫手艺都好。只不过,脾气太臭太硬,若今日只派个管事的去,怕只会请回来一肚子气。
站在街北巷门口,冷冷清清的街道让她的心也跟着紧了一紧。这里就连巡逻兵都少,家家户户门口禁闭,几个院落甚至已搬迁一空,从敞开的院门都能看到地上散落的物品。黎老黎老她撒腿向最角落的那间店铺跑去,眼前同样是一扇紧闭的门。
她定定神,让自己稳住,黎老的门一向是从外面敲不开的,只有他自己想开才会让人进去。伸手摸摸门鼓的凹槽处,似乎残留着一丝水渍。黎老有个怪癖,每日用药汁擦净门楣、门鼓,药避百毒,酒侵百邪,似乎这样就能拦住招他烦的小人。
万幸黎老在家。她顺着外墙拐到了街角,这里有一小片荒地,乱草横生,但黎老却在这里种了几株药草。她和宏郎小时常被他逼着来采药,尤其夏天蚊虫多时,经常咬的两腿都是包。
深冬百草枯,她在草梗间一寸一寸的搜寻,终于找到几枚小小的药籽,细细用帕子包好才回返。这药草自种上后,黎老从来不采成株,只要药籽,他就爱这小小豆粒冲茶喝。
这铺面里外两间,外面的日常生意店铺,里面才是黎老居所。她绕到后墙,小时宏郎采药后怠懒绕路,都是直接从后墙翻进去的。时间久了,墙上也叫他挖出两个小凹槽。土墙斑驳,多年竟也没人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