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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知道师父很可能并没有对不起他,突然觉出多年的信念可能将在一朝崩溃,自然是心有不甘,颓废如死。这些天来,就是这个念头一直在缠绕着他,让他很是痛苦,就连饮食也提不起精神了。
他抬起头来,与张济柔和的目光短暂相触,从他那里,感觉到了一股暖流。
他心中一动,咬了咬牙,终于启口:“叔父,你应该还记得多年前我突然下山投奔你的事情吧”
在张绣进入军营之前,他曾跟随一位老先生学习枪法,这件事情张济当然记得。只是张绣也没有学习几年又突然跑了回来,说是要随他到军中历练。而张济因为前有丧子之痛,便将张绣当做亲生儿子看待,自然一口答应下来,将他带入军中,放在自己身边。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但当时的情形仍是记得一清二楚。
他听到张绣来问,也即点了点头,说道:“是啊,记得当时我问你为何突然回来了,你告诉叔父说你师父偏心,并没有将整套百鸟朝凤枪教给你,所以你就回来了。还说今后再也不再跟他学习什么枪法了,要以实战来历练自己”
说到这里,张济心中一动:“莫非你是见到你当年的师父了他,是不是为难你了不要怕,有叔父在这里,什么人也伤不了你。”
“叔父”
张绣心中一热,差点就要蹲下身去趴在他身上大哭一场。但这也只是一个想法,他并没有这样做。他大了,再也不是当年的小孩了,不是受了委屈就可以在大人的怀抱里撒撒娇,然后没心没肺的大哭一场就把什么烦恼都忘了。他如今长大了,人立而起比起他叔父都要高大威猛,自然不再适合这么做了。
张绣克制了自己这个冲动的想法,将眼泪憋住,看着叔父,摇了摇头道:“不是这样的叔父,若我说当年那套百鸟朝凤枪师父他老人家并没有漏掉一招半式,却是全都传给了我,而我叔父,你明白我说什么吗我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我这么些年嫉恨的师父,他却并没有对不起我,反而是我误会了他,我我,我该怎么办是我错了吗叔父,我好痛苦,我好痛苦”
这件事情,他已经在心里反复论证过了,最后得出的结果,无外乎是他误会了师父,他的确是错了。tstronggt全文阅读tstronggt
而这一错,是数年,是数年信念的崩溃,如何教他一朝承受得了
张济看到侄儿张绣这个表情,他也是心中一动。他既然将张绣当做自己的儿子看待,且有将张绣培养成张家军的接班人,看到他如此痛苦,他如何能忍受得了他并不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但他知道,他要张绣快乐,不想看到他如此痛苦。
张济任着张绣一葫芦说到底,并没有插口,等到他歇斯底里完了,方才站起身来,伸出厚实的手掌,在他脑门后面轻轻拍了拍。就是这一拍,却让张绣这些天的委屈一下子找到了发泄口,再也忍不住,身子颤抖着,就差眼泪从河沟里淌出了。
张济当然知道他这个侄儿,他是宁愿压抑自己的痛苦也不愿暴露自身的弱点,这又何苦呢他轻叹一口气,随即开导他:“傻孩子,人世的事情不是对就是错,对对错错又有谁能够分辨得清楚呢人这一生,就这么两个字,不论对了也好错了也罢,就这么过来了。只要是自己认为是对的,那么就坚持,是错的,那么就改过。”
“就说我西凉将士吧,被关东贼寇骂做是乱臣贼子,还要联盟起来诛杀我等。他们视我等是暴虐之徒,是可杀之人。可谁又知道,我西凉将士未出关前忍受了多少苦楚朝廷不但降我等户籍低人一等,就是一旦羌胡杀来,也要拿我等当做炮灰。这也罢了,而一旦羌胡被剿灭,朝廷就开始变着方的要拆散打压我等,说我等的不是。绣儿你说,这到底是朝廷对,还是我西凉将士错”
西凉叩关,实在原因复杂,董卓有错不假,但当时朝廷昏庸,没能善待西凉,亦是乱因之一。也难怪董卓一怒,朝廷震荡,虽名暴虐,但却仍是得到了不少西凉将士拥护,比喻张济、李傕等。虽然这些人在他人眼里骂之为助纣为虐,而他们却从没有坏人的自觉,大概也跟这层原因有关。张绣以前倒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此时听叔父张济这么一说,便是不由眼前一亮,似有所悟。
张济看了张绣一眼,见他不说话,又道:“当然,如果这件事情确实是绣儿你错了,绣儿你也不用太过伤心,认错就是。所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绣儿你实不必太过耿介于心。”
虽然这么说,但要张绣一下子想通此事,原谅自己,一时却是难以办到。只他也不愿意叔父张济为这事担心,只能是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是。
张济想了想,又问:“对了,刚才绣儿你说你并没有见到你的师父,那么这件事情又如何说通”
“这个,叔父,这件事情是这样的”
张绣咬了咬牙,将偃师城下与陈诺的遭遇跟他叔父说了。听到大敌陈诺的姓名,张济不得不小心了。他想了一想,随即问道道:“这也是怪事,你不是说你师父自你走后就宣布不再收弟子了吗如何陈诺这小子又会你的这套百鸟朝凤枪”
张绣摇了摇头:“这件事情侄儿也是不解,不过听他说他跟师父他老人家是平辈之交,所以传他枪法并不算入师父,自也没有违背当年的誓言。”
张济转过身去,低眉思索片刻,突然又道:“听说你师父还有一个徒弟,那会不会是他教他的呢”
张绣说道:“这徒儿也不知道。不过,现在关键的是,不管是不是赵云教他的,还是他承自我的师父,只要他所使的枪法跟我所使的没有区别,那么就足以证明侄儿当年的确是错了,这一点无法否认。”
张济不得不点头,又即问他:“那有没有可能是他偷学了你的呢要知道当日京县郊外”
张绣也曾有个这个想法,但已经被他自己否认过了。他此时听叔父提及,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同样给予否认。
张济给他找破绽,当然并不是想要否认此事,只是既然这件事情是从死敌陈诺口中说出的,那么就要考虑它所带来的后果了。而这个后果,明显已经加在了侄儿张绣身上,使得如今的侄儿变得颓废若斯,显然不利于他。而他,不管这件事情是否属实,对于陈诺诛心的用意他是不能不防备。所以此时,他张济既然不能抓出这其中的破绽,那么也只能是努力证明他侄儿没错。一旦侄儿不再愧疚,那么陈诺险恶的用意自然也就不攻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