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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问出口的同时,她强忍着深入骨髓的背伤,慢慢移动了枯瘦的左手,试图去拉住聂星痕的下袍。而只是这缓慢微小的一个动作,她的后背便是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聂星痕立刻按住她的手,讽笑一声:“我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微浓动了动手指,算是回应。聂星痕只得改为按住她的双肩,这才缓慢地、一字一句地道:“那些人,来自宁国离侯府上。”“离侯”两字一出口,微浓果然如预料之中激动起来,双肩耸动地想要起身。幸好聂星痕立刻发力按住她,双腿更钳制住她的下半身,令她动弹不得:“你冷静些”微浓被聂星痕牢牢按住,也知自己是徒劳,再想想背脊的伤势,终究还是稍稍冷静些许,只是那眼泪却不听使唤地流了出来,顺着脸颊淌在身下的软榻上。她很想否认聂星痕的话,她根本不愿去相信。可当她听见“离侯”二字的那一刻,她想起了一件事当日那个口出恶言的蓝衣人,那个一刀砍在她背上的蓝衣人,她一直觉得他很眼熟,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是谁,而今托了聂星痕的福,总算是有些印象了他应是云辰身边的侍卫,唤作“竹风”。在她仅有的几次和云辰的接触中,那个侍卫一直都随护着,而且每次看到她时,都是一脸的淡漠之色。所以那天他变得狰狞狠戾,她没有认出来。如此地位的家奴,除了云辰,谁还能使唤得动他怕是连云潇都不能除非是有人易容装扮成竹风,或者是这个竹风早有二心,否则她遇袭之事,根本就是云辰的手笔而且,她返程之事极为隐蔽,除了宁王、祁湛之外,根本无人知晓内情。只有云辰再想起他悄然写下的“去姜国”三个字,微浓只觉得是一种讽刺。她知道自己不能哭,一旦双肩抽搐,伤口必定会裂开。可心底那弥漫上来的痛楚失望是何等汹涌,她根本无力阻止。原来,楚璃真的是死了。她那点微薄的希冀,终究还是破灭了仍旧是那般微凉的手指,缓缓为她拭去泪痕,又缓缓叹了口气:“从前我喜欢你的天真,如今却觉得你太可笑。你当云辰是谁不过是楚珩改头换面罢了。难道这你都猜不到”微浓依旧默默流着泪,不愿开口分辨。“如今的姜国,朝臣均以王后马首是瞻,姜王早已成了摆设。那姜王后小小年纪就能离家叛国,独自奔至姜国,又坐上了王后宝座,你当她是吃素的姜国人何等排外,竟也对她一个异族人心悦诚服,此等手段,怕是天底下找不出第二个女人。”聂星痕说到此处不禁轻声一叹,那声音里的意思再也通透不过:“姜王后把楚珩要回去,分明是有所图,你冒冒失失戳穿他的假身份,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聂星痕没再继续往下说,但微浓光听他的语气,便也能想到他是一副怎样的表情。可她心里还是有好多疑问没有解开,譬如云辰的相貌,他身份的来历,他去宁国要做什么只可惜,她无力再问。聂星痕倒像是知她甚深,径自又道:“楚国被破之后,我曾见过楚珩一面,才知他的左脸早就破了相。楚王曾遍寻名医为他医治,听说收效甚微自到了燕国之后,他一直深居简出也是这个缘故。”聂星痕边说边去观察微浓的表情,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姜国能人异士向来很多,又有些不外传的秘术,看样子他是被治好了。也不知他们姐弟打的什么主意,莫不是以为宁王老糊涂了,能帮着他们复国”听了聂星痕这一席话,微浓心头的积郁更是无处发泄。他虽坐镇千里之外,却对她的行踪、想法都了若指掌,还眼睁睁看着她犯傻,看着她被再一次打回原形,他到底是想要做什么“你心里一定在骂我卑鄙,”聂星痕改为抚摸着她的秀发,“但若是经由我告诉你实情,你会相信吗以你这性子,若非亲眼所见,你可会甘心”微浓将脸埋进软榻里,不愿再听一个字。然而聂星痕的话语就在她耳畔,醇厚、低沉、带着极具诱惑力的柔软:“你出去这一年多,也算见识了世事险恶。这次回来好好养伤。”他终究还是有所顾忌,没有强硬地表态留她。然而那话语里的停顿,不言而喻。
第184章:重返燕国二
因着微浓的伤势,聂星痕走得极慢,就连中秋佳节都耽搁在了路上。不过他一直是不慌不忙,朝中奏报也由专人每日快马送来,供他审阅。微浓心中也明白,聂星痕敢放心离宫这么久,可见朝中局势已经稳定了。她感动之余,滋味也更加复杂难言,既对楚璃之死耿耿于怀,又不能抹杀聂星痕对她的救命之恩若像从前那般痛恨他,她已经做不到了;彻底原谅他,又绝无可能。如此一来,她也不知该拿出什么样的态度对待他。索性这一路上,他们并没有机会过多交谈夜里在驿馆,他会挑灯处置奏章;白日在车辇上,他偶尔也会看奏报,或是闭目养神;他说得最多的话,便是关询她的伤势。如此各自静默着,显得气氛既暧昧又生硬。尤其,他已将她腰部以上看了个遍。不过也有好消息,连阔的秘药效果奇佳,虽不能“起死人”,却实打实能“肉白骨”。她背上深可见骨的刀伤,因着这秘药也恢复得极快。待十月初抵达京州城时,她已能下地走路了。聂星痕依旧将她安置在了未央宫,只不过宫人一律换成了新面孔,五日后,又将晓馨调入服侍她,别的一概不提。微浓这才晓得,晓馨从姜国返回燕王宫之后,径直领了尚宫局司簿的差事,正六品女官;没过半年,时任尚宫年迈致仕退休,晓馨便顺势升任尚宫一职,如今也是这宫内有头有脸的正五品女官了。就连聂星痕的姬妾们都知她是摄政王最看重的女官,不敢在她面前造次,后宫上下对她无不敬重。唯独明淑妃,偶尔会给她摆个脸色,全是王后明连翩替她从中解围。晓馨说是调来服侍微浓,实则也就是来当个伴。如今她身兼尚宫之职,每日里有忙不完的事务,时常要去王后及明淑妃那里报备。微浓自然也不会让她做什么粗活,两人都是说话解闷而已。从前做宫婢时,晓馨不施粉黛,一直都是松松挽着垂髻,着一袭朴素的柳青色宫装。如今做了正五品尚宫,服饰、规制都不一样了,这般打扮一番,不仅容颜越发出挑,整个人也洋溢着风采,竟连微浓看着都羡慕不已。心愿得偿的女子,原来是这副样子。从晓馨口中,微浓知道了很多事。譬如这宫里掌管凤印的,表面上是王后明连翩,实则还是淑妃明丹姝协理,两人之间名为姐妹,但关系并不亲厚,彼此互相制衡互相掣肘,维持着宫内最微妙的平衡。还有聂星痕从房州带进宫的姬妾们,有十余人都被遣散了,剩下几个乖顺温娴的封了品级,却也算是守活寡一般无趣。初开始明丹姝还去找找她们麻烦,后来也发现她们不足为虑了,便懒怠再管。而最令微浓惊讶的是,自己离开燕王宫这一年多来,聂星痕竟然还没有子嗣没有一个女人的肚子有过动静可她明明记得她出宫解毒之时,明丹姝是已经有了身孕的,还曾到她面前耀武扬威那孩子难道微浓对此颇有猜疑,便在晓馨得闲之时问了两句。岂知晓馨笑言:“您去姜国解毒时,奴婢也是随着去的,哪里知道她的肚子是大是小。不过自打奴婢回宫以来,是从没见过殿下去她宫里,想来当初也只是假孕邀宠罢了,并不曾有什么身孕。”话虽如此,听着也在理,但微浓总是觉得大有内情。可她自己尚且有伤在身,便也无暇追查这些陈年旧事了。谢天谢地,自打她重新回了燕王宫,明丹姝还不曾登过门,余下几个旧相识来访,晓馨也在聂星痕的授意之下一概推了,明连翩的面子也没给。如此,她倒也能安心养伤,身子也渐渐丰腴了一些。待到十月中旬,聂星痕开始每日都来未央宫用膳,有时是午膳,有时是晚膳,但终究顾及微浓的名声,没有在此留宿过。微浓原本有所抗拒,但想起他的救命之恩,有些狠话倒也说不出口了。冬月气候渐渐转冷,她可以偶尔去御花园走动走动,于是也终于遇上了等候在此的明丹姝。微浓望了望天色,不禁失笑。明丹姝今日也算盛装打扮,一袭金银如意云纹缎裳飘逸轻灵,裹着越发窈窕的身段,看样子丝毫不惧冬日的寒气。微浓再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妆缎狐肷褶子大氅,两厢对比,一个像夏天,一个像冬天。一年多未见,明丹姝的气色倒还不错,眼下这笑意盈盈的模样,令那眉间天生的朱砂痣更显妍丽妩媚。只可惜她今日就带了一个奴婢,少了许多人欣赏到她这华美容色,微浓心里默默替她感到遗憾。“王后娘娘,好久不见了。”明丹姝率先打个招呼。微浓虚弱地道:“淑妃真会说笑,如今哪里来的王后娘娘您那句话,原该我说才对。”她今日心情不错,又是久未出来晒太阳了,倒有兴致磨磨口齿。不巧,有人主动送上门来。明丹姝则是娥眉微挑,再笑:“暌违一年有余,娘娘的口齿越发伶俐了。”“您过奖了。”微浓也笑了起来。明丹姝显然也是有备而来,闻言笑意未改,只上下打量微浓一番,掩口笑道:“您这一年到底遭遇了什么运气,竟养得如此虚弱了难怪殿下不让我等探视。”微浓仰面看着天上一朵舒远的白云,笑回:“自然不及淑妃娘娘运气好,一年多了,您还在淑妃的位置上坐着,名正言顺统管六宫,真是羡煞旁人。”她此言一出,明丹姝已微微变了脸色。微浓则依旧望着天边白云:“眼下正值早朝,晓馨也去凤朝宫办差了,您特意挑了这个时辰来逛御花园,难道就是为了说一番客气话吗”明丹姝终于冷笑出声。微浓转眸看到她这表情,心底里竟生出一种莫名的快意,还有熟悉感。她离宫这一年多,都险些忘了与人争执口舌是什么滋味了,如今回味一番,倒是将心头积郁多日的阴霾全都发泄了出来。女人,果然都喜欢在口舌上争个上风。微浓决定见好就收,便刻意拢了拢身上大氅,轻咳一声:“我身子未愈,为免将病气过给您,还是先行告辞了。”听闻此言,明丹姝总算抓住了一处把柄:“哦是告辞还是告退”微浓瞥了她一眼,没有答话,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她却一步挡在微浓面前,冷冷笑问:“怎么在外头混不下去,又想着回来了你愿当那不知廉耻的马儿,殿下也不是任你来去践踏的草”这话说得太侮辱人了,微浓站定,目光骤然变冷:“娘娘还是该保持仪态,说出这种话实在有份”明丹姝被斥得一愣,随即傲然一笑:“怎么事到如今还摆王后的架子”“自然没有。”微浓面色不变,目光落在她小腹之上,悠悠叹道:“不过我是替您可惜,我被废之后,您本是可以做王后的,却宁愿自己身子受损,也要将位置让出去真是让贤于人,胸怀博大。”明丹姝霎时变得脸色惨白,抿唇不言。自取其辱微浓心里暗嗤一句,冷淡地再笑:“淑妃娘娘出身高贵温婉贤淑,不像我出身微贱锱铢必较如今我身子不好,忘性也大,可娘娘若在我眼前多晃两次,兴许我能记起好多事来。”她说着又朝明丹姝盈盈一拜:“淑妃娘娘若无指教,民女告辞了。”言罢她正要抬步,岂料明丹姝竟已迅速镇定下来,再次拦住了她:“我还有一事相告,算是回报。”不待微浓反应,明丹姝已香唇皓齿吐出一句话来,然后率先迈步离去。徒留微浓站在原地,心绪难辨。这一日午膳时候,聂星痕照例来了,一见到微浓,果然询问起今早御花园的事。微浓三言两语敷衍了过去,聂星痕见她轻描淡写,倒也没再多说什么。两人同桌用膳,各俱沉默了好一阵子,到底还是聂星痕先开了口,解释道:“如今后宫里一直没有管事之人,明连翩毕竟跟了聂星逸,有些事不好让她参与,我才留用了明丹姝。”微浓默默扒着饭,没有说话。聂星痕夹了一筷子鹿脯放入她碗里,又道:“若有更合适的人来坐镇后宫,她自然会被弃了。”微浓执箸的右手猛然一顿,抬眸笑道:“用完即弃,殿下不怕被人唾骂薄情寡义”聂星痕索性放下筷子,定定瞧着她:“我是不是薄情寡义,你最知道。”微浓并未闪躲他的目光,反而回视于他。一年半,他比从前要消瘦,但看起来似乎更有气度了。从前炽热的眸子被一层淡漠威严所笼罩,俾睨天下的王者之气初露端倪。她忽然想起了昨日晓馨说过一番话“您知道殿下为何迟迟不登基吗因为不登基,就不会被进言立后,更不必理会什么雨露均沾、子嗣为重的话。”然后,微浓又想起今早明丹姝的最后一句话“钦天监已合了殿下与你的生辰八字,你知道算出什么来了吗”
第185章:命由天定一
“钦天监已合了殿下与你的生辰八字,你知道算出什么来了吗”微浓想起这句话,不禁慢慢握紧手中筷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聂星痕知她已经听懂了,便也不再拐弯抹角:“如今这个形势,燕宁迟早会有一战。为了你的安危着想,我希望你能留在燕王宫”他顿了顿,又刻意强调:“是名正言顺地留下。”名正言顺微浓咬了咬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