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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颇感辛苦,隐隐听到前殿夫君顾恺之爽朗的晋陵口音,想起方才葳蕤唱的揉有梅,不禁幽幽叹了口气,葳蕤比她还大一岁呢,今年二十了,还在苦等着陈郎君,真让人怜惜啊。前殿的顾恺之诸人缅怀了先贤季子,出殿赏看山景,谢道韫没看到陈操之,微感奇怪,问冉盛:“子盛,汝兄呢”冉盛心道:“阿兄当然是去见陆小娘子了,让这谢氏女郎见到阿兄与陆小娘子亲密的样子也好,这样可以死心。”便朝殿后一指,说道:“我兄往那边去了,想必是有好风景吧,祝橡要去一览吗”
谢道韫扭头看了一眼谢玄。谢玄正与顾恺之论晋陵山水与会稽山水孰美,谢道韫便没有唤谢玄与她一道去,她要与陈操之为友,便不得不与陈操之之友为友,这对谢道韫这个女子来说,还真是难为她了,男子与男子为友,可以包容对方的缺点,但女子与男子为友则不然,谢道韫欣赏陈操之,相处日久,更觉陈操之品行之美、修身之洁,说是谪仙人真不为过,她可以与陈操之千里同行,但却很难做到与顾恺之、刘尚值诸人放旷谐笑,她毕竟是女子啊。
殿后小道朝东斜斜向下,谢道韫信步行去,此时的东边天际,一轮红日喷薄而出,阳光普照,淡淡的雾气很快消散,林子里乌雀啾鸣,喧闹起来。谢道韫迎着初升的春阳漫步,心里有些快活,在天地山林间感到愉悦,嗯,她是自由的,她不象寻常女子那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她可以出仕,可以施展自己的才学,可以做自己愿意做的事,比如现在,走在松竹山道上,脚步轻快,心无挂碍,看似平常,其实又有多少深闺女子能体会呢古来多少相夫教子的淑女贤暖,那就让我谢道韫特立独行一回,终身不嫁又如何谢道韫看到了白梅树下陈操之的背界,便扬声道:“子重,寻幽访胜至此间耶”陈操之还未转过身来,老梅树下突然转出一个侍婢,惊讶地看着走过来的谢道韫,因为谢道韫刚才未以洛阳腔说话,分明是女子嗓音啊。
谢道韫立时止步,她认得这个侍婢,这侍婢有个让人一听难忘的名字 短锄,谢道韫脸顿时火烧火燎起来,仿佛是那次在瓦官寺以强辨让寺僧打开大雄宝殿大门、看到的却是陈操之与陆葳蕤在殿内私会的情景,那次以后,谢道韫绝不再以女装与陈操之相见一谢道韫迅即冷静下来,思谋对策,她看到陈操之转过身,那梅树边俏生生立着的不正是陆葳蕤吗
陆葳蕤的神情既有被人撞见的羞怯,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更多的是惊讶陈操之有些尴尬,拱手道:“英台兄也来赏梅卿 ”谢道韫含笑道:“竹如君子,梅似佳人,此地竹梅相会,是在下冒昧,打扰了。”朝陈操之一揖,又向陆葳蕤一揖,从容转身自去。短锄看着谢道韫的清瘦的背影,喃喃道:“这个祝郎君好奇怪啊,他先前的说话声音怎么那么象女子”陈操之看着陆葳蕤,陆葳蕤清亮的眼神迎着他,陈操之含笑问:“葳蕤也觉得奇怪吗”
陆葳蕤四只前就在狮子山外的桃林小筑见过这个祝英台,其后与陈操之游虎丘时又曾遇见,总觉得这个祝英台给她的感觉很奇异,陆妾蕤是极好相处的人,婢仆有过亦从不呵责,但婢仆也从不会因她良善而放肆,都是真心敬爱小娘子,但陆葳蕤对这个祝英台印象不佳数年过去了,陆葳蕤在瓦官寺又见到了祝英台,祝英台与陈操之在皇太后和会稽王面前辩难,当时陆葳蕤一心只关注陈操之,看着陈郎君辩难时风采夺人,心里真有说不出的欢喜,但事后想来,对那个与陈郎君辩难的祝郎君又有了当初那种奇怪的感觉,后来又知祝英台与陈操之为正副土断使去会稽复核土断,没亲眼看到不觉得,这时看到了,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五十四、训弟
龙山 李子殿后的这三株数百年 绿苦梅高达五丈,那些单生的、两两簇生的、绿萼白瓣的梅花缀满新枝,置 身 花树7,恍若花云轻笼,有暗香沁脾一一陈操之看着娇美无匹的陆葳蕤,那美丽大眼睛里有一丝疑虑之色,秀气的柳叶眉蹙起又展开,轻声道:“陈郎君,不知为什么,我对这位祝公子印象不佳,陈郎君的其他朋友我都喜欢,因为他们是陈郎君的朋友 一一”
陆蒇蕤明明白白地说出来,既是对陈操之的倾心爱恋和信任,也是因为这纯美女郎有 着一颗洁净无瑕的水晶心。
陈操之却问:“蒇蕤,知道我什么时候爱上你、想着要娶你为妻的吗”
陆葳蕤眸子一亮,羞喜不胜,摇了摇头,说道:“陈郎君说,我想知道呢。”
一边的短锄没忍住,说道:“陈郎君肯定是第一次见到我家小娘子就喜欢上了,我家小娘拳多 美啊。”
陆蒇蕤妙目含嗔,瞧了短锄一眼。
短锄吐了吐舌头,赶紧道:“短锄到那边守着,不让人过来打扰。”说罢,往李子殿方向一溜烟走得没影了。
陈操之笑了笑,说道:“短锄说得没错,任谁见到陆小娘子都会喜欢的。
陆葳蕤羞道:“陈诉君,说嘛。”语意温柔而执拗,让人怦然心动。
陈操之凝视陆 葳蕤的眼睛,说道:“还记得那年冬月我与你第一次去真庆道院看茶花吗那株名贵的大紫袍,茶花被人摘去,我在前、你在后凑近去看,嗟叹不已,我后退时不慎碰触到你胸口,当时我好生尴尬,想解释又觉得不妥,想要装作若无其事又觉得亏心一一 蒇蕤,那时你说什么了还记得吗”
陆蒇 蕤满脸娇羞,眼神桔外 清亮,明眸皓齿不足性形容这女郎的容色和神采,低声道:“我说什么了我记不得了。”
陈操之一笑,拉起陆蒇蕤的手,说道:“忘 了吗葳蕤也会口是心非啊,嘿,当时你也很害羞,但看到我徽窘的样子,你却安慰我说不要紧,说我又不是故意的,又岔开这事说我们继续看花去,那边有一株瑞雪,不知会不会被人摘去”
说到这里,陈操之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当时我想,这女子心里真是没有半点渣滓啊,冰心婉莹,让我非常爱慕,若是能得这样的女子为妻那岂不是三生有幸一一”
陆蒇蕤眸子亮亮、声音低低的道:“那次我来徐氏草堂,看到陈郎君因思念母亲在抄写毛诗凯风篇,陈郎君真专心啊,我看了很久,眼睛都流下来了,觉得陈郎君真好,后来爹爹要为我与贺氏议婚,我就觉得愀然不乐,不知怎么的想把这事告诉你一一还是在真庆道院,你为我插上金步 摇,要我等着你,可知我有多快活啊”
陆蒇蕤说这话时,有一种星月 光华一般的美丽从肌肤下、从骨子里透出来,这种美,并非皮相之美,不会因年华老 去而衰减一一陈操之双手捧起陆葳蕤的脸,在她微颢的唇上吻了一下,臬声道:“可是我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一一”
话未说完,陆葳蕤娇嫩的嘴唇印 上来,使劲亲陈操之,好一会才分开,陆葳蕤眸光盈盈,微微喘息道:“不要说那些,葳蕤现在很快活,除了陈郎君谁又能让蒇蕤这样呢,为了能和陈郎君在一起,受些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如今也没人逼迫我了,我只是要等着陈郎君而已。”说罢,轻轻靠在陈操之怀里。
朝阳照过来,白瓣绿蕊的梅花染上淡淡绯色,象陆葳蕤白里送红的双颊,这女郎身躯娇颢,若不胜情。
两个人静静相拥,感受爱情的甜美,苦恋好比酿酒,愈久愈难愈香醇。
鸟雀啁啾,山林寂静,过了好一会,陈操之开口说道:“嗯,葳蕤,现在说说祝英台的事吧。”
陆葳蕤抬起头,看着陈操之,嫣然笑道:“不必背后议论他人啊,我不是多事之人,我只是稍微有些奇怪,并不想问什么,我知道祝公子是你的好友。”陆葳蕤原有的一点疑虑在陈操之温柔的怀抱里如冰花一般融化,她不想多问什么,她只是说出了自己对祝英台的感觉而已。
陈操之微笑道:“那下次有机会再说,总是要说的 一一我们下山去吧”与陆葳蕤携手朝李子殿走去,没走几步就遇到短锄,短锄道:“小娘子、陈郎君,顾公子他们下山去了,他们都知道陈郎君和小娘子在一起,所以先走了,彤云娘子还在后殿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