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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取消又侨民的优待,把白籍断入黄籍、侨民变成土著,一样为国家纳税服役,但瘐长兄弟为壮大自己的实力,清查出来的流民有的并未编入黄籍,而是以充军实,编入兵籍,史载“庚翼悉发江、荆二州编户以充兵役,士庶嗷然。”瘐长兄弟通过这次大土断虽然造就了一支可观的军队,但同时也导致“士庶嗷然”,大失民心,瘐翼死后,庚氏家族很快衰微与此不无关手机看小说访问waqb5系
陈操之既然向桓温献这便宜七事,重点又是检籍土断,他对这前三次大检籍自然是下了功夫研究的,说道:“桓郡公意在推行画一之制。取消侨州郡县和黄、白籍,大阅户口,编制新籍。”
司马昱问:“操之以为可行否”
陈操之道:“大王,这土断之策乃是在下向桓郡公建议的。”
“哦”司马昱疏眉一挑,凝视陈操之,徐徐问:“操之是出于何种考虑”
陈操之道:“在籍民户远低于实际民户,为国家服役纳税之民户少之又少,操之以为土断,可使财阜国丰,朝廷有征之徭役、有可度之财帛。”
司马昱凝思半晌,点点头,问:“醒郡公将以何人主持此事”
陈操之道:“初定谢幼度主持,我与祝英台为辅。”
司马昱听说是谢玄、陈操之主持此事,心下一宽,却听陈操之又道:“大王,在下有个建议,此次土断势必牵连极广,涉及南北大族利益,愚以为可使大陆尚书与谢幼度共领此事,庶几南北大族平衡。”
陆始可以说是三吴士族的首领。大土断首先便涉及吴郡四姓和会稽四姓这江东八大家族的利益,陈操之举荐陆始来施行土断可谓别有居心,但想必陆始也乐意担当。
司马昱也觉得应该有个代表三吴士族利益的人参加土断,听陈操之举荐陆始,甚合心意,与陈操之密谈至深夜,大悦。
六月二十二日上午,左民尚书陆纳遣职吏刘尚值来请陈操之赴陆府午宴,刘尚值说罢正事,然后笑嘻嘻道:“大陆尚书近日去了扬州,子重可放心赴宴。”
陈操之便与刘尚值去陆纳府第。陈操之现在是品官,非复从前白身,陆纳在正厅相见,寒暄数语,便邀入书房长谈。
陆纳摒去侍候的僮仆,目视陈操之,问:“操之昨日入都的”
陈操之应道:“是。”
陆纳问:“可曾见到葳蕤”
陈操之微窘,答道:“在新亭偶遇。”
陆纳早已猜到,轻轻一叹,又问:“操之若娶不到葳蕤,又当如何”
陈操之应声道:“终生不娶。”
陆纳默然,书房里寂静无声,良久,陆纳缓缓道:“操之德才兼备,我甚赏识,你与葳蕤情投意合,我岂能不知,但门第的悬隔你也是知道的,唉,我陆纳竟不能为自己的爱女择婿,诚可叹也,昨夜我苦思得一个法子,若操之肯依我之言,我愿把葳蕤许配给你”
陈操之心跳加快,手心微汗,神情依然镇定,恭恭敬敬道:“请使君明示。”
六十七、巨舟浮海
陆纳既感叹不能按自己心意为爱女择婿,却又说有一法子,只要陈操之肯依他之言,就可以让葳蕤下嫁。这自相矛盾之语让陈操之很是诧异,一是猜不透陆纳要说些什么
陆纳凝目陈操之,徐徐道:“葳蕤深受于汝,非汝不嫁,我知她的性子,实拗不过她,我陆纳课的这样一个女儿,岂忍她伤心只是世家大族婚姻都讲究门第相当,这不是我一个人能一意孤行的,所谓名士放旷、特立独行,其实也是有深切悲哀和无形拘束的,并不是真能肆意妄为。周礼去婚姻者,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也。故君子重之。婚姻事关宗庙和后世,所以葳蕤的婚姻不是我能作主的,这是整个吴郡陆氏的意向,联姻即代表家族”
说到这里,陆纳停顿了一下,语气更缓道:“操之亦深爱葳苴,有不得葳蕤则终生不娶之语,我甚感动”话锋陡转,问:“操之可知前汉梁鸿、孟光夫妇之事”
陈操之一听陆纳问的这句话,顿时明白陆纳想说些什么了,成语“举案齐眉”就是指梁鸿与孟光夫妇,梁鸿是扶风平陵人,自幼家贫,但刻苦好学,有节操,博览无不通。而不章句,豪门势家慕其高节,欲以女妻之,梁鸿拒绝不娶。同县孟氏有女,貌丑而贤,梁鸿聘之。婚后,梁妻孟光问:“常闻夫子欲隐居避患,今何为默默无乃欲低头就之乎、”梁鸿道:“诺。”乃共入霸陵山中,以耕织为业,咏诗书,弹琴以自娱,后又迁居江东,隐居终生
陆纳以梁鸿、孟光的故事来暗示陈操之,陆纳所言愿意把女儿陆葳蕤嫁给他,前提是陈操之必须隐姓埋名、避居世外,这样陆氏既不会因为与钱唐陈氏联姻而损及声誉,陆纳也可以成全女儿的心意,可以与陈操之长相厮守,这虽非上策,亦有些自私,却是不得已面为之,陆纳知道以葳蕤的性子,若最终与陈操之睽隔分离,真的是会悒郁而死的。所以愿意以这各办法来成全这对有情人,说起来要瞒过悠悠世人耳目也是极难的,只是陆纳爱女心切,苦思一夜,出此下策,今日召陈操之来,出言以讽之
对陈操之而言,这面临重大抉择,他爱陆葳苴,与之偕老是他的梦想,也是他努力向上的重要动力。而归隐山林同样是他所期望的,偕美归隐岂不是很好的结局,但这需要一个太平盛世,而现在,江左貌似太平,其实危机重重,一旦爆发将玉石俱焚,陈操之熟知历史走向,要他去隐居无异于釜中游泳的青蛙,釜中水尚清凉,暂时可以优游,但釜底薪火渐旺,早晚水会沸腾,而且陈操之并非孤家寡人,他有自己的亲人、宗族,他不能为了一己之欢抛下他们不顾
书房窗明几净,曝光从窗棂格穿照进来,在莞席上铺着变形的格印,寂静无声中时光流逝。
陆纳看着陈操之白皙俊美的容颜,宛然墨画的双眉微蹙又扬起,轩轩朗朗,如朝霞轻举,如此品貌,正是葳蕤良配啊,当下静坐相候,等待陈操之答复。
半晌,陈操之微微一笑,说道:“使君,些一时也,彼一时也,当今之世不比前汉,恐隐居而不可得。梁鸿、孟光赁舂于吴,不也被吴人皋伯通认出来了吗,陆氏大族,耳目众多,此事难为也,何况使君有宗族之累,我亦负家族之望,我爱葳蕤,我决不愿委屈她,这与私奔何异我与葳蕤有三年之约,我希望能三媒六聘迎娶她入我陈氏之门,门第虽森严,亦不是亘古不变的。请使君相信我能做到,当然,这也需要使君成全。”
陆纳听陈操之这么说,心里有些失望,同时又感到轻松,陈操之说的没错,这事很难瞒得过去,若是事泄反击更损声誉,不免有些惭愧,心道:“我一向沉稳,为女儿之事竟如此心浮气躁,反不如操之冷静只是操之是不是过于冷静了”当下一笑置之,说道:“偶然想起举案齐眉之事,说说而已,不过既然操之这般笃定,认为三年之内定能娶我陆氏女郎,我倒想听听操之的打算。”
陈操之有些为难,踌躇未语。就听得廊庑外陆夫人张夫人张文纨的声音在问:“陈郎君在这里”
有小僮答道:“回夫人的话,陈郎君与家主在书房里相谈。”
陆纳站走向,低声道:“你亦无把握对吧,唉,你是误了我家葳蕤了”
陈操之道:“使君,晚辈很努力,若三年真不成,愿造巨舟与葳蕤避居海外。”
说话间,陆夫人张文纨已步入书房,身后跟着的是含羞的陆葳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