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盆。
不是颜料,那是红花
薛姨奶奶不顾大着肚子,转身就朝外闯,一边闯一边用手打着那几个仆妇,人也厉声尖叫:“我肚子里是老太爷的骨肉,你们胆敢这般对我老太爷回来,不会放过你们的滚开,都给我滚开”
仆妇们恍若未闻,如老鹰抓小鸡般架住了薛姨奶奶,将她双手反剪,重重地按在地上跪着。
薛姨奶奶猛然跪地,“咚”地一声,在跪地的瞬间,膝头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可这些疼根本算不了什么,无法抵制她内心的恐惧。
“老太太,老太太”她如筛糠般抖了起来,牙齿打颤,嗓子嘶哑地跟老太太求饶:“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怂恿老太爷掌掴宪小姐,你打我,你怎么打我都行。我给你磕头,给宪小姐磕头,求求你放过我,饶我一次。”
老太太根本不看她,像被定住一般,只看着那碗红花汤。
“我真的错了”薛姨奶奶脸色惨白,眼里都是惊恐:“您绕了我,等孩子生了,我就立刻将他送到您跟前养,我我会离开庄家,去庙里清修,再也不见老太爷的面,您饶了我”
老太太终于看了她一眼,淡漠如看死人一般:“晚了。”
她突然眉头一挑,锐利地看着那几个仆妇:“你们在等什么还不把药给她喂下去”
立马有仆妇扳起薛姨奶奶的头,捏住她的下颌,强迫她把嘴张开。
看着那装着红花汤的大海碗离自己越来越近,薛姨奶奶疯狂地挣扎起来:“吕青苗,你这毒妇好狠的心,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她凄厉骇人的声音很快就变成了呜咽。
虽然拼命挣扎,那红花汤还是源源不断地进了她的喉咙。
老太太就猜到她会如此,所以准备了很大一碗。
一碗汤灌完,薛姨奶奶胸前湿了一大片,她立马弯下腰,拼命地抠着喉咙。
老太太看着,冷冷道:“姨奶奶没喝好,再灌一碗。”
一炷香时间之后,老太太从花厅里出来。
站在门口,听着里面薛姨奶奶痛苦、撕心裂肺的叫喊,她老人家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福姑陪着她站了整整一个时辰。
然后花厅大门敞开,薛姨奶奶被抬出去。仆妇们陆续进去,抱着满是血迹的被子出来,将地面的脏污用清水冲洗干净。
陈嬷嬷见薛姨奶奶迟迟不回,就知道恐怕出了事情。
她跑到安荣院,见大门紧闭,任她如何拍门也无人应答,越发觉得事情不妙。
她立马乘车去找老太爷,慌里慌张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老太爷不悦地呵斥她:“老太太跟薛姨奶奶说说话又怎么了谁让你去拍门的”
从前的赵嬷嬷就不省心,换了个陈嬷嬷又是个不省心的。
“奴婢是怕薛姨奶奶出事。”
“能出什么事”老太爷冷着脸道:“就会胡说八道,危言耸听”
嘴上这么说,心里也不是不犯嘀咕的。
等回了庄家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去西香院看薛姨奶奶。
薛姨奶奶跟水洗过一般,全身湿透,下半身全是血污。
她脸色晄白如鬼魅,眼睛瞪着,死死瞪着帐顶,嘴长着大口大口喘气,像马上就要渴死的鱼。
老太爷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鬼鬼鬼”
老太爷头皮发麻,连叫三声鬼,腿软着坐在了地上。
陈嬷嬷却认出了那是薛姨奶奶,她大喊一声“姨奶奶”就扑到了床边嚎啕大哭:“您这是怎么了怎么了”
她突然跳起来,指着薛姨奶奶的肚子叫:“您的肚子您肚子里的孩子”
老太爷从没想过会有人跟鬼一样,听陈嬷嬷这般叫了,才恍然觉得床上那人是薛姨奶奶。
他猛然站起来,一把推开陈嬷嬷。
床上那个人,的的确确是薛姨奶奶,她肚子已经平了,下身都是血。
老太爷两眼一黑,朝后倒了两步,要不是趁势扶住了椅背,他险些一头栽倒。
“姨奶奶,你看看,老太爷回来了。”陈嬷嬷大哭:“老太爷给您做主来了。”
“老太爷”
薛姨奶奶如梦初醒,怔怔转头看着老太爷,她伸出手,抓了两抓,又无力地落下。
老太爷大痛,不顾她身上有脏污,上前握住了她的手:“玉娘,我回来了。”
“老太爷”薛姨奶奶眼泪倏然涌了出来:“妾身没用,孩子孩子没了。老太太她、她给妾身灌了红花”
老太爷猜到了是一回事,听薛姨奶奶亲口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他脸色立马变得铁青,脸上的青筋一根根爆了出来。
“吕氏,这毒妇这毒妇竟敢如此”
老太爷只觉怒火从脚底蹿到心口,在他全身乱窜,他压制不住,必须要发泄出来。
老太爷放了薛姨奶奶的手,转身就要去找老太太理论。
“您别去。”薛姨奶奶大哭:“她说了,这鲤鱼胡同,有她没我,有我没她。老太爷,您让我走吧,您送妾身离开吧。”
“住口”老太爷怒不可遏,太阳穴突突直跳:“这是庄家,是我庄金山的家,我说让你留下你就留下吕氏那毒妇,残害我孩儿,我、我绝不饶了她”
他脚步踉跄地跑出了西香院。
薛姨奶奶看着门口,阴测测道:“吕氏,你这贱妇、毒妇,今日之仇我薛玉娘记住了”
庄明宪的烧退了大半,可人还在昏迷。
她嘴里一直说着胡话,时而沉沉睡去,时而惊悸不安。
老太太轻轻拍着她:“明天就好了,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福姑小步跑进来,压低了声音:“老太太,老太爷正朝这边来呢。”
“嗯。”老太太平静慈爱地替庄明宪掖了掖被角,起身去了花厅。
外面天色已黑,老太爷提着灯笼而来。
进门之后,他狠狠将灯笼甩在了地上。烛火歪了,火舌立马吞噬了灯笼。就像他的心,也被熊熊怒火吞噬了一般。
愤怒的火焰在他的心里燃烧,从他的双眼里迸射了出来。如果眼光可以杀人,那老太太此刻已经被他眼里的怒火烧死了。
老太太面沉如水,平静地与他对视。
没有惊慌、没有躲避,她一点愧疚后悔之意都没有。她就那么坐在那里,看着他从外面走进来。
老太爷看着,脸颊的肌肉跟胡须都抖动起来:“吕氏,你要做什么你究竟要做什么”
“我要做的,我已经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