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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鸡带着小雏儿在泥地里啄草籽。
但听院门“吱嗄”开了又阖,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怎才一会功夫就又回来可是忘带什么”玉翘端起满碗豆站起,抬头笑眼看向来人。
时光顿止,流光伫停。
手里的碗蓦得松落,豆滴溜溜滚了一地。
说了一半的话在唇边消逝,面上神情微滞。
熟稔的身影高大挺拔,虎背熊腰,满脸胡须桀骜粗犷,掩不住凛凛威势。
这厮,终是找来了
她在榆林镇口等了一日,苦苦殷盼他来时,不曾来;她脚踏阴阳两界,受撕裂之痛,声声唤他名时,却不来;现她真的不需要他,他倒来了
“翘儿”这声唤得低哑粗嘎,深情缱绻直戳人心底。可你看他大红喜袍加身,红的怎生的鲜艳,是个新郎倌儿,要同旁人入洞房。
这男人,到底想要她玉翘哪样
“周将军今可是大喜日子,跑到这里作甚”她语气薄凉,欲蹲下身去捡被摔成两半的粗瓷碗。
却猝不及防被拥进宽厚炽热的胸膛,男人有力的臂膀欣喜若狂紧揽她柔腰儿,满怀的阳刚味道沾上便难消除,时日久了,便会上瘾,从此挣脱不得。
“翘儿,翘儿,你还活着,你还活着”他一遍遍不烦厌的重复,一下下亲吻她光洁的额头,直唤的嗓音哽咽难抑,男人一滴泪落于玉翘嫣红的唇瓣。
那泪太苦,她用手背使劲去拭,活亦不活,通通与这个男人再无关联
“放开我”拼命推他,不愿贴触他的喜袍,那是他与旁个女人的红,这个人已再不属于她。
“不放,这辈子再不把你放开。”男人揽得愈发的紧,恨不能把她嵌进自个的身体里。
玉翘突得拔下头上的金簪子,攥紧手心里,把那尖尖儿朝他肩膀狠狠轧去:“放开我”
“不放”身躯如山巍峨不动,生生硬受着她的戳刺,现让他不抱她,不亲她,不如让他去死。
只有这样,他才知晓这不是荒芜梦一场,即便是痛,也要翘儿给予的,他甘之如饴。
玉翘一下一下将簪子轧进,拔出,再轧进,再拔出。
男人肩胛处汩汩鲜血,从里洇透至红袍外,染成一片绛色湿濡,簪尖儿上的血珠子顺着流下,晕的她手指腥红热烫。
作何就这般执拗不把她放开宁愿她把他轧死吗让她一辈子不得安生
即然不愿把她放开,为何她才落崖数日,他就忙着娶亲为何夏侯寅去请,他亦不来
他还有何颜面霸着她不放开
真是恨死他了恨不得轧死他
金簪子掉落于地,清脆一声响,把迷乱狂热的空气敲出一条缝儿。
“周将军,你把我放开,不然你这辈子便难再见我你知道玉翘话儿有多真。”
力气再不敌他,索性不再挣扎,玉翘垂下胳臂,将指尖攥握成拳,任血顺着指滴落尘土里。
俯首看,他穿的靴子,竟是旧年她缝制的那一双。
她嗓音冷清清的,听得周振威心一拧,缓缓将她松开。
看翘儿娇颜,依旧是往日可人模样,可目光交织变幻间,一忽儿她唇边起抹笑,竟陌生冷漠的让他慌成一团。
“做何叫我周将军,我是你的夫君,你的周郎”周振威去触她颊边柔软碎湿的发,心里皆是失而复得的欢喜。
“不再是了你已是旁人的夫君,旁人的周郎”玉翘淡淡的躲开,不让他碰。
周振威一怔,瞧瞧身上的喜袍。
“事情并不如你想的那样”正欲开口详细说来,却见李晋急匆匆至跟前,先红着眼眶唤声小嫂子。
玉翘晓得他定是有事禀奏,微颌首走一边儿,拿个新碗去捡拾地上散落的豆。
李晋这才朝周振威拱手低声道:“皇上听说将军迎轿半路离去,似龙颜震怒,派一干侍卫来寻,请你速速回去。”
周振威沉吟,突听得房内传来“咿呀咿呀”小儿稚语,伴着“咯咯”软糯甜笑。
那颗心顿时猛被狠狠揪起,神情刹那狂喜激奋,整个人都止不住振颤。
他的糖糖和威宝,往昔里总是隔着隆起的娇肚儿,去亲吻抚触他们的小手或小脚丫,而现在,他们正躺在屋里榻上,等着这个爹爹去抱去亲哩
“翘儿,我的糖糖威宝”他抖着嗓音,忍不住转身,大步直朝声传来的方向而去。
第四百二十二章 郎情妾恨3
白月繁星,洒空深巷幽长,望不尽的寂寥黑沉。
晚归人轻推院门,院落有几枝梅,几竿竹,几株松。风抚过,融雪扑簇簇落。
窗内荧火如豆,乱摆摇曳,冯婶子端着一铜盆残水在泼,瞧到人影忙笑唤:“夏侯爷怎现才回夫人等着你用饭哩”
夏侯寅怔了怔,那小妇人怎还在
他正午时出门后总莫名心空落,不由已往回赶,恰瞧到一骑青马绝尘而来,勒缰的人,是那小妇人的夫君。
未尝不曾见过他们缱绻绕缠的情深模样,如今又有稚儿在怀,想必几句好言,几滴泪水,几番拥抱,妻还是妻,夫还是夫。他亦还是那个不相干的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