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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去的话含糊不清,再听不出说了什么。
采芙碧秀正欲去浴房收拾,却见竹兰遣了嬷嬷来问,早起四奶奶那鸭肉粥怎么熬的,老太太惦着,还想再吃口。
那浑浊的眼却直往房里瞧,方才可瞧到四爷抱着四奶奶,一晃进了房,竖耳,隐约有哼唧声呢
都挺着肚呢,也不晓得节制,当心把娃娃整下来
碧秀见她贼眉鼠眼的样,可讨厌不晓得背地里又要怎么渲染的说。抿着嘴蹙眉:“砂锅里还余半,我再热热端老太太房去,不劳你费心。”朝采芙给个眼色,会意,连拉带拽着,才把那婆子推出了院。
“吱吜”急急把门儿紧,莫要再有人打扰。
远边泛起鱼肚微白,突的云霞就红成一条痕儿,春阳露了脸,天就亮了。
周府今日稀罕,早早正门两扇敞开,黑压压围簇的皆是人。楚太傅黑冷着脸,只将一侧马车前后里外细细打量,用的是褐色柚木,做工精良且厚重健实,显宽敞气派。晓得玉翘爱犯懒嗜困,专隔了处卧间,同前座挡着道山雪拢梅织锦帘子,锦被缎褥各色枕一应俱全,又怕厢内闷着她,特多开了窗,春风暖阳拂进又出,清新又通透。一瞧就是周振威费过番心思的。
楚太傅这才抿了抿唇,脸色和缓些许。
周振威被伯父堂兄及楚钰围着说话。
老太君由伯母们拥扶着,只拉着玉翘的手千叮万嘱,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觉得,这就要走了,想着她挺着肚去那不太平之地,前路未卜,渺渺茫茫的直叫人想着就忐忑。再念她温软和顺,做事细致多巧,这人才至门口,心里就舍不得起来,该说的话已说尽,眼眶突就红了,只想把她留下,又晓得多说无用,怎生的满腔烦忧。
暄哥儿更直接,撇着嘴眼泪汪汪的,直往玉翘怀里扑,嘴里嘟囔着不让四娘娘走,也要跟着去。
倒把众人怄笑了。老太君嘴里嗔怪:“把这小小子拎走,不许近孙媳的肚,瞧方才把我两个小孙孙撞的,看得心头就紧。”
玉翘摸着暄哥儿的发,眼也红了,勉力笑着不碍事,让他听话,好生读书,有了出息当大官了,再把四娘娘接回来。他眨着眼,黑亮亮的,懂了,和玉翘勾小指,都不许食言。
一溜眼,便见着穿水红裳裙,已梳起妇人髻,暗自抹着泪珠的采芙。
第三百零三章 冤家路窄
采芙前日嫁了。瞧那小妇人的新鲜模样,满是顾胜对她的好
玉翘就觉得重活一世,倒底没白走这趟。
你瞧父亲体健轩昂,脾性依旧清傲一派。楚钰已是商人风骨,谈笑间把音音腰儿箍。张氏抱着幼弟,笑指着让他喊姐姐,胖小子蹬着腿,探过身来要她抱玉欢忙接过去,嘴里嚷着祖宗,三姐来抱你。她比往日丰润,眉眼带笑,应过得不错。
而采芙,是京城里,玉翘最后的挂念。忍不住拉到身前,非要听她说好,这颗心,才能完全放下。
“小姐,我要随你去。”采芙眼泪汪汪的,看这架势,只要自个点头,她就真的什么都舍下。望一眼顾胜那实诚汉子,一脸心疼,带些慌张,心疼采芙难过,慌张自个真就带她走。
揩起帕子替她拭眼底的泪,笑道:“新嫁的娘子可不兴哭。也不许耍性子,瞧把你夫君不舍的。”采芙瞅了眼顾胜,与他关切眼神一碰,又抑不住脸红,嚅嚅的把声小了。
“好好的和顾胜过,生个一儿半女的,定要把这辈子过圆满”玉翘攥紧她的手嘱咐,前世采芙跟着自已遭罪,韶华早逝,亦是个可怜人。转眼把顾胜提醒:“采芙同我亲如姐妹,你可不许欺负她,否则我回来定不饶你。”顾胜拱手作揖,喏喏应允,采芙却心疼了,半天嘟嚷了句:“他待我好的。”
就等着这句话呢玉翘抿起唇笑,恰周振威走来,自然的将她腰揽过。
时辰不早,该走了
都不敢哭,红着眼憋着泪,还要笑,连暄哥儿也硬瘪弯小嘴,不吱一声。想必昨老太君立了下马威,怕她难过,伤着肚里的小孙孙们,所以离情再难舍,都不允发出哭音来。
最后看一眼父亲。
转身由碧秀和春紫搀扶着上了马车,周振威随即蹬鞍上马,那好马鼻中噗哧几声热气,四蹄交错踢踏,怕是早就想撒腿溜欢儿。铁柱坐车夫身侧。“走哩”庄稼汉子喊号子惯了,声浑厚又深长,瞬间喧嚣起来,马嘶长鸣,车轱辘嘎吱嘎吱转动,喧哥儿还是忍不住哭了,楚钰追到窗前,急促的交待:“顾好自已,平安回来。”
还来不及颌首,哥哥已落在后面。掀帘想再去看,眼里竟是夹道送行的百姓。有个妇人递上食盒:“周大人总去我那处买焦骨头,炸小鱼的,晓得夫人爱吃,特备了些夫人路上用。”玉翘忙道谢让碧秀收下,想给银子,却见妇人一隐,就没了踪。又有人话也不说,摆上一篮青皮鸡蛋,还热呼呼的。春紫急的忙摆着手,脚边都堆满了,没处放啦
玉翘朝周振威望去,他勒着缰绳马上稳坐,触目皆是肩宽体阔的硬朗背脊,挺得直直的,那般顶天地立的威武遒劲。朝着近身边的民众拱手辞行,话不多却诚挚。
直至出城门,拐上官道,吸口含着桃花味的清柔暖风,再看那青红城门逐渐糊了影。玉翘想起前世手足撩铐,挨着父亲、抱稚儿的张氏,听着虎狼衙役将一行人怒斥鞭喝,一步一趋的,也曾回头将这城门望,人心空落落又迷茫茫,晓得将再不回来,却惶恐前路未卜,那会真的怕,怕的腿软的迈不开步,只想有个坚实的臂膀,能让自已藏。
再把周振威看看,肚里突得蠕了蠕,吓了玉翘一跳,怔着不想多话,朝碧秀交待句,自去卧间睡了。
碧秀和春紫却兴奋,一个长年宫里四角天空,一个深宅大院四方块地,连晏京城都未走全,这会看哪哪里都是趣。也不在车舆里呆,学铁柱坐在车沿边。暖霭烘晴,芳树碧草间啼莺舞燕,眼都没处放,看不尽的明媚好春光。
周振威瞧着碧秀几个喜笑颜开,又瞄一眼舆内静静的,窗帘密遮着,没来由担心,只把碧秀问:“夫人睡了”
“嗯,说起得早,有些累,想歇会儿。”碧秀回着话,想想道:“我看看小姐醒了没”
“不用”周振威让铁柱牵马,自个把车门一开一合,进了去。
庆幸把马车制的足够宽敞,周振威这般身型倒也自如,见玉翘侧身蜷卧,听到声儿,便用水红帕子将脸一挡,摆明谁也不想见。
偏不如她的意硬把身子扳过来,把帕子掀了,和她面对面。果然哭过,密长的睫儿沾着水,眼红红的,粉光融滑,像个柔软的小兔儿般招人疼。
“后悔跟我来了趁未走远,送你回去还来得及。”把她揽进自个怀里,周振威亲啄下嫣红小嘴,颌抵上光洁的额,手却抚上娇挺小肚儿,养成习惯了,一日不抚个几遍,就惦得慌
“讨厌”扭身不想理他,却被箍的动弹不得,抬眼见他噙着唇角,眼神皆是温暖。
“那边有个小篮,是个大娘送的,我瞧着有柿饼。”玉翘咂着嘴,突然就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