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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舅爷那处是顾及两家颜面,又怜惜小 姐,舍不得提这事。可是要真是攸关大表少爷的性命”一边是早先说好的婚事,一边是性命攸关,婚事好取消,虽然伤了两家感情,可是情有可原,迫不得已。而性命问题,至关重要。沈家要做出的决定,一清二楚。
方氏悔道:“当年就该好好地寻个道士仔细合了八字。要不是沈家他自个儿说能合上,咱们何至于今天这样”
这抱怨的话,等到姜氏到来时,却是说不出口。姜氏只抱着文箐掉眼泪,嘴里是一个劲儿说“我这实在没脸面来见你们,对不住、对不住”又道来日必把文箐当亲闺女还要亲厚几分,定要为她寻一好人家。
文箐一听到最后这句话,激淋淋打了好几个摆子。这不是才跳出狼窝,又进虎穴她还想着自己挑一挑呢,不说别的,多少也要与席韧差不多的吧,或者在学业上与商辂上有得一拼,也能中个举的甚么的人物才行,尤其是要挑家庭,别太复杂了她半真半似的陪着姜氏掉泪,心里却是展望开来。
姜氏满脸道歉,其情甚切,陈妈也知小 姐与表少爷这段婚事只怕真的就到此为止了,心里也万分伤心,一边抹泪一边劝姜氏道:“大舅奶奶的心意,小 姐再明白不过。您是不晓得,小 姐前些日子为表少爷忧心不已,又怕您那边为难,也提出来了,偏生是我们不太知情,反而误会了小 姐”
姜氏大为感动,认为文箐可真正是为儿子着想,只道儿子无福,奈何得了不这么好的儿媳。“这事儿我想先来问问箐儿意下如何,如今箐儿既然体谅舅姆与你表哥的难处,寻思着这事,还需得进城,与三奶奶四奶奶还有长房老夫人说一声。千错万错,都是我们沈家的错,到时只求周家各位奶奶看在周沈两家亲眷多年情份上,能宽宥一二。”
姜氏这是先从弱处着手,她根本不知文箐早就有取消婚约的打算,只当文箐是听了和尚的话才不得已退一步的,她这厢满怀歉疚,思量着陈妈与文箐点头了,到时周宅中其他人也就好说话些。
李氏听到这事,嚷得最大。“怎么可能当年八字不是沈颛祖父合过他都说了,能合上,我们谁也没再去找人来。如今怎的那和尚一说,这就有人说合不上了退亲,我们面子上怎么过得去以后文箐文筜怎么办”在她看来,文箐帮了沈家好多忙,而如今沈家说退亲就退亲,太不给周家的面子了。
当然,这话也就是说说而已,这八字不合,没办法,再好的亲戚,看着合适的两个人也不能明知不可为而非得凑一起去。所以,周魏氏听了,发了一通牢骚也没法子。想到了当初第一眼见到文箐,那个尖尖的美人额际,可不就是福缘浅薄的命相。“罢,罢,也怪她自己,命多舛,福缘薄,八字不相合也怨不得旁人。婚事至此,强求不得,可莫要损了颛儿的福份去了。幸亏这事没张扬开来,也无正式媒聘,这亲事就此作罢吧。信物各自退回,往来还是表兄妹之亲。”可是,对着儿媳几个,却一再强调了:“日后文箮文笒的婚事,庚帖换了,八字可一定要多请几人相牢了”这话狠狠地打在沈姜氏脸上。
姜氏感激再三,临来前等着周魏氏发怒的准备,没想到就这么过去了。但毕竟是自己这边提出来的,于是只能更加低三下气表态,解除婚约,要是有其他亲戚家知情,大可以说是周家先退的亲,沈家不配云云。意思是这个面子要损就损沈家的,也认了。
到得这份上,周家人也说不得甚么。想到了沈于氏在世时,当时一再催婚,可是不到一年,却是光景反复,竟成了毁婚这时又不得不庆幸,当日幸好没有敲锣打鼓地正式下聘,否则若是信了沈澄之语,没再去合八字,此时再被智信说出来,岂不是成了休离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邓氏在一旁说着风凉话:“二嫂当年在世时,最知两个人的八字,怎么就没好好请人相看相看,说来也不能怪人家沈家,人家也是重情义,照顾外甥女嘛,哪想到文箐也就是这个福气,祖父没了,父母早逝,可见这个命里就是”
虽然她所言一桩一件实实在在摆在那儿,可是谁也不乐意听到家中有这么一个女儿是克父克母的,并且此前谁也没曾往这上面去想过。现下听到邓氏竟给文箐说到这份上,李氏听不惯了,狠狠地截住话茬:“四弟妹,这当口上你少说一句两句,不会有人当你哑巴文箐不过是婚事八字不合,可不是命里与家人犯冲,你莫要咒她。你要是这么想,小心她第一个就克你”
邓氏气得眼大如牛,眼白遮了黑眼瞳。“论顺序来,也不到我”
这话说得,连带着长房那边的人全带进来了。哪里还能安生得了。
彭氏在惊讶过后,替文箐说了一句公道话:“那些事也算不到文箐头上吧。箐儿的八字也不能说是坏,就算与她表哥不合,那也能与其他人家的相合”
雷氏听得姜氏说文箐的八字问题,说来那些大部分说不合的,大体便是从月份上相合,可时辰上却是不好。只能说文箐出生时,正是两个时辰之交,就看算哪一个了。几位相士从命理说的那些行话,女人们自是半懂不懂,后来还是叫来文签帮着解释,又是举例又是说天命之类的,方才让一众女人约略明白过来。二月生潮,八月水势下降为潮落,男二女八结合,本是好月份,男运升旺女势趋弱,正合古人的男强女弱之态。可是不巧的是文箐出生的日子与时辰一结合,则是女压男,只是八月十六辰时是落潮最强之势,而沈颛的生辰为息潮之际,由此大不妥。
文筜难以接这个事实,替四姐打抱不平。“那些相士所言,不也有些人说相合吗颛表哥不娶四姐,那换个人难道就行了那个智信大师说他甚么痴心嗔念执着太深,不是非得出家吗怎的沈家人就只信前半句,不信后半句了。要我说,他既为了保命,出家才是个干净呢。”
她这句话说出来时,文箮文笒才想到了先前忘了问沈颛是如何想的。不过也懒得问了,事已至此,还有何必要问他的
只有文简固执地问姜氏:“大舅姆,那大表哥怎么办他要娶谁家来”先前他一个劲儿问姐姐,不嫁表哥那要嫁给谁去如今却是反过来问沈颛又能娶谁
姜氏伤心,不能言。
姜氏对着文箐一脸掏心掏肺地凄然道:“这事儿,都是舅姆作主,与你大表哥无关,你大表哥现下还被蒙在鼓里你莫怨他,他要是晓得了,还不知如何伤心呢”
文箐愣住了。原来姜氏奉沈母之命过来,竟是瞒着当事人,来个先斩后奏,到时让沈颛无力挽回,一时之半日,突然觉得沈颛太可怜了,不仅是被自己拒婚,最后还没其祖母与母亲及其他长辈等一干人暗中设计她有些伤感起来,愧意陡增。“箐儿这些年得大表哥爱怜,已是十分有幸了。只赖箐儿命不好,与大表哥只有亲戚缘份,不曾修得这一世夫妻缘份,大表哥的命里佳人必有他人时日一长,大表哥定然就会慢慢忘却这桩旧事的。”
既然要退还信物,文箐打开了箱笼,慎重地取出来,慢慢递到姜氏面前。
以前,沈贞吉带沈颛来拜见周叙,正式提亲送了一套棋子于周叙,其中一枚还曾滚落在文箐脚边,后来周叙将棋给了文箐;而文箐送周叙的砚,亦转到了沈颛手中。文筵曾说,四妹与沈颛这是棋砚之好。
姜氏不接,道:“如今,家中除了一幅画,也就这棋还能拿得出手箐儿,这棋你就留下来吧,当作你表哥送你的生辰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