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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住就要留下来的眼泪,道:“没有。”
卢老夫人摇摇头,道:“祖母是看不见,可耳朵是好的,昨儿晚上你是去赴宴,难道被人欺负了”
“没被人欺负,只是想起来些不开心的事。”卢老夫人尚不知道卢中植时日无多,不过,她这话也不算扯谎,毕竟她正在为同李泰的事头疼。
“来,”卢老夫人伸出手,待遗玉搭上,她轻轻握住后,道:“是什么为难的事,说来让祖母帮你出出主意。”
遗玉并未注意到她的用词,是“为难”而不是“难过”这个细节,而是寻思着怎么答她,许真是有些病急乱投医了,竟想将她同李秦的事情说给她听。
“不好讲的话,那祖母来猜猜可好”卢老夫人半是皱纹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来。
“猜猜”遗玉坐的凳子低,便仰着头看她,室内的窗户仅开了巴掌大小的缝隙,却有阳光溜进来,照在这一老一少身上,很有祖孙两人的感觉。
“你祖父说,玉儿书念得好,字也写得漂亮,那便不是学里的事,”她先行否认掉了一项,“你娘虽被韩厉带走了,但祖父和祖母都向你保证过,他会照顾好你娘,玉儿是个懂事的孩子,所以,也不是这件事。”
你是二月生的,开春后,虚岁就十四了吧,不再是个小姑娘了,当是谈婚论嫁的年纪,要寻个好人家才是。”
闻言,遗玉有种将要被人看穿心思的感觉,迟疑了一下,捏了捏她的手,道:“祖母,前一阵子,祖父曾同我讲过这士族之间的联姻之说,您说的好人家是指的那门当户对么”
“门当户对”她咀嚼了这四个字,问道:“你可知道祖母的出身么”
“娘只说过您家是在蜀中。”
“嗯,祖母出身在一户寻常人家里,而你祖父祖上可是范阳大姓,你说,这算是门当户对吗”
“不算。”
“可是你祖父他待我很好,我这辈子跟着他,不管是背井离乡,还是锦衣玉食,都没有什么好遗憾的。”她声音缓缓的,带着老妇人特有的韵调,透着认真。
说来,卢中植也算是这年代的一朵奇葩了,哪怕是位极人臣时候,却仍旧只有这么唯一一个出身不高的妻子在室,想来卢氏之所以对“纳妾”一事那般坚持,便是受了这对老夫老妻的影响。
“有些话,本该让你娘到时候再讲给你听,今日就当是祖母多嘴罢,你若能听不懂,就先记得,”卢老夫人另一只手覆上她手背,缓声道:
“作为女子,总是有嫁人的一日,这夫妻之情,是这世上最微妙的关系,没有血缘,却胜似血缘,近者可在一线,亲密时是间不容隙,此为大幸;远者却做天边,疏离时能化仇怨,此为悲。这世上大多女子,无不是渴望做那近者,然,最终却多是成了远者,你娘同房家那孩子,便是一例。要知道,人情世事,总是变化无常,夫妻二人,最后是近是远,无法预知。因此,若有一日,你有了心仪之人,首先要考虑的,不是那门当户对,而是你是否有心,去同他做那近者,不管遇上什么困难,去解决,不逃避。”
卢老夫人这番话说完,室内静默了好久,直到从室内半开的窗子里,射入一道晨光,折在两人相叠的手上,才又响起话语。
“你这孩子,便是考虑的太多,有的时候,这人那,只需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便好。”
心中似是有什么东西破牢而出,遗玉仰头看着她,渐渐露出笑容来,“玉儿知道了。”
“嗯,你回房去休息吧,我想同你祖父单独待会儿。”说着,她又在遗玉手上紧握了一下便放开。
遗玉应了一声,又看了一眼床上的卢老爷子,方起身退出去,走到房门时侯,忽然身后有人叫她,转过身去,便见卢老夫人坐在床头,冲她浅笑,同她相似的眼稍微微翘起,那双眼睛极其温柔。
她一愣之后,眨了眨眼睛,再看过去,那双眼睛分明是闭上的,暗道了一声看花眼,她掀起帘子,出了屋。
“痴人,你总该可以放心走了吧,我都没有遗憾了,你还在留恋什么。”静躺的老人,褶皱的眼角处,缓缓地滑下了一滴眼泪。
第369章 有什么说什么
听了卢老夫人一席话,遗玉初十这天,在自己房里待了一整日,除了吃饭等杂事,便只是坐在案头抄录她在文学馆大书楼借来的竹简书册。
这两日怀国公府上的探客少了许多,值得一提的是,远在通州的程咬金昨夜寄了书信回来,言明快马加鞭,明日一定会赶回,而不知是何原因迟迟接到卢中植病危消息的平阳公主,昨日从洛阳一赶回来,便私访了卢府,恰遗玉前去赴宴,没能见得这位曾有一面之缘的三公主。
傍晚掌灯时分,花梨木的书案一侧,已经堆了厚厚的一叠纸张,平彤停下研墨,接过平卉递过来的火折,将案旁的灯罩取下,点燃后,正犹豫着是否要劝仍坐在案后抄录的遗玉休息会儿时,便见她停了笔,轻舒了一口气,拾头道:
“晚饭好了吗”
见着她脸上似有不同的浅笑,平彤愣了愣,才道:“已经好了,要摆上吗”
“我大哥没回来么”卢智这几日总是早出晚归,不知在忙活些什么。
说曹操,曹操到,平彤尚未回答,遗玉便见卢智绕过门屏走了进来,边将披风递给下人,边冲她道:
“饿坏了,你用过晚饭没”
“正等着你呢。”遗玉吩咐平卉去叫人摆菜去外面的小厅,这几日来,府里各家都是在自己院子里开伙的。
卢智先前已经听卢耀说过昨晚宴上发生的事,在屋子坐下后,同她说了几句,便提及了昨晚她醉酒后落掉的那一小段。
遗玉整理着那叠手抄,听到自己是被恶意灌醉下药,脸上并没什么意外,道:“贺将军府上的四小姐不认识,并不是昨晚敬我酒的那几个,你说是她买通了御宴宫的下人给我下药那这几个人便是一伙的了。”
昨晚并非她大意,若不是卢智提前告诉她会让卢耀跟着,她是不会明知自己易醉,还大着胆子在外面饮酒。且她被姚不治亲身教过,对迷药什么的气味算是敏感,在实际寺便因此躲过一劫,若那酒里有什么味道,她断然是不会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