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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求你能放了我哥哥。
容若见萧遥被缠住,即刻道:谢醒思身犯律法,快把他押去见官。
肖莺儿应声上前,扯了谢醒思就往外去。
萧遥一时拉不开谢瑶晶,气得提起匕首要往下扎,手挥到半空,却又停住,大吼:你们还不拦住他
容若一个箭步,拦到厅门口,目光凛然一扫:各位谁想和日月堂做死敌,尽可上来。
见众人神色略动,他这才又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何必逼人太甚,我不会放他,只要他犯了法,只要他真的害死了人,律法就饶不了他,让他死于法场,总好过在这里私刑碎剐,也并没有对不起已逝的萧夫人。
几句话之间,肖莺儿已是押着谢醒思,远远出去了,谢家的护院武师,谁也没有动手拦,至于外面,固然有萧遥安排的人马,但日月堂接应的高手也早就到了,断然吃不了亏。
萧遥眼睁睁看着谢醒思远去,目眦欲裂,手上力量忽的加大,终于把谢瑶晶推了开去,想要追出去时,谢瑶晶勉力从地上撑起来,死死抱住他的脚,不肯放松。
谢远之忽的大声道:萧公子,我并不想为醒思求命,只是你就让他承国法而死吧我愿以谢家全部产业,为他赎罪。
萧遥还待要挣,谢瑶晶大声哭号,死也不肯放手。
萧遥手里的匕首,几次三番要刺下去,却终没有真的下手。
谢瑶晶怯生生抬起脸,望着他,满脸都是泪痕,小声说:萧大哥。
她正值青春年华,又是天生丽质,纵然泪眼模糊,也不觉狼狈,更堪人怜。
这有着水一般青春的少女,曾用那样清澈充满幻梦向往的眸子凝视他;曾那样真心真意,为他祝福,盼他快活;曾同样感同身受,为他痛楚,为他难过。
他伤心欲绝时,她日日跟随;他痛得无泪可流,她的泪却为他流尽。
这明珠般呵在手心长大的小姐,为他亲调羹汤,为他嘘寒问暖,一声又一声的萧大哥,每一声叫,都用尽了全部的心意。
要怎样铁石的心肠,才能对这露珠儿般美丽的脸,扎下断心绝情的一刀。
萧遥的手悬在半空中,牙齿却咬得咯咯直响,整个人都因为过份激动的情绪,而不断地颤抖着。
容若在一旁看得心绪起伏不定,眼神不断变幻,最终低叹一声,走上前,一把抓着萧遥的手。
萧遥的手冰凉一片,像石头一样冷,容若一根根扳开他的指头,才把匕首拿了下来。
谢远之脸上的紧张之色,终于慢慢褪去,苍老的容颜现出一个似凄凉又似安心的笑容,对着萧遥深施一礼:多谢公子手下容情,我这就写下财产让渡之书,谢家产业,就此交与公子,任公子处置就是。
他甚至不叫人传笔墨过来,直接用力撕下一片袍袖,一口咬在自己的手指上,就着鲜血,在衣襟上写字。
谢瑶晶发出一声惊呼,手忙脚乱地想从地上爬起来,冲向她年迈的爷爷,却让容若一把拉住。
容若向这个迭受打击的天真少女摇了摇头,凝眸望向谢远之,眼神中第一次有了敬意。
这个几十年立在风口浪尖,经历过无数商场争战的老人,在家产被夺,爱孙入狱的这一刻,仍然把腰挺得笔直,用他自己的血,写下将所有财产转让的文书。
天气冷,手指上的血很容易就干了,他居然想也不想,抬起来又是狠命一咬,然后滴着鲜血,继续写下去。鲜血点点滴滴,染红他花白的胡须、昂贵的衣袍,那一幅血书完成时,字字鲜红,更是触人眼目。
写罢之后,谢远之信手抛向萧遥。
萧遥似是纯属自然反应地接下来,脸上却也不见喜色。
谢远之长笑一声:从此我谢家产业尽归萧公子安置,萧公子要砸要烧,悉听尊便。这处房产,也是萧公子的,公子若是要把我们祖孙赶出去,我们即刻就走。
萧遥怔了一怔,呆呆低头,望着手上的血书,眼神皆是萧索之意,倒不见得意之容。
容若却按捺不住,大声道:萧公子,你大仇已报,谢醒思伏法之日就在眼前,谢家的百万家产也都落入你手,现在,外头的百姓围攻的钱庄是你的,不是谢老爷的,再让局势扩大下去,不能对谢家有任何新的打击,你就看在济州百姓无辜的份上,救他们一救吧
萧遥抬起头,神色黯淡,看着他:在你眼中,我已是十恶不赦之人了吧
容若神情一阵悲苦,却不说话。
萧遥抬手,对其他人行了一礼:多谢各位一心助我复仇雪恨,而今我心愿已了,谢家偌大财富,于我并无意义。还请各位念及百姓无辜,同心并力,化解这次的混乱,事后我会用谢家的产业来赔偿诸位的损失。
众人早就个个喜形于色,人人满口答应。
萧公子放心,这事交给我们了。
我们也是济州百姓,济州的平静,我等责无旁贷。
放心,我们各家联手,一同周转现银,天大的风波也能平定下来。
看着这些人一个个拍着胸脯的样子,容若有作呕的感觉,但此时此刻,却也不能对他们发作。如今济州的混乱,还指望这些人的银子来平息呢
在场的可算是济州城最有钱的几个人了,而且他们事先有准备,暗中早藏了大量现银,就待取用。事后,以谢家庞大的产业折现补偿,等于是让他们以极低的价格,瓜分了谢家。
可是,事情弄到这个地步,看萧遥心伤欲死的样子,竟让人也觉不忍责难这个情碎魂断,只一心复仇的男子。
容若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回,这才走向谢远之:谢老,这里既不能住了,如不嫌弃,可愿往逸园一行。逸园是当日谢老卖给我的住宅,我早想请谢老去做几天客了。
谢远之遭受如此打击,犹能微笑着对容若点点头:如此多谢容公子。
萧遥终于在这个时候开口了,声音渺然如游魂:你们不必走,我
他眼神有些黯淡地看看谢家祖孙,摇摇头,脸上神色颇有些万念俱灰,迳自往外走去。
谢远之冷冷道:萧公子不是要夺尽谢家一切财产,逼谢家至绝境吗
你的财产我已夺得,仇也报了,可是,我也并不快活。这所宅子还是你的,我不会赶你出去。萧遥的声音,随着冬天的风,消散于空中,他的人影,也穿过重重门户,渐渐远去。
容若站在厅前,好几次想要呼唤他,却最终没有出声。
其他人也纷纷告辞,容若知他们是要调动银两去应急,以便平定骚乱,所以也一声不吭,由着他们去了。
等闲杂人都去净了,容若召来几个谢府中的下人,叮咛他们好生照料这一对受尽打击的祖孙,又细细安慰了谢远之和谢瑶晶几句,这才带着不忍的心情离开了。
刚进谢府时,谢家大宅里里外外,仆佣无数,护卫无数,不到一个时辰,竟都风散而去。知道谢家财产尽去,还肯念着旧情,留下效力的,竟不超过二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