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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是李鸿章
大清,降了。
华夏,降了。
书斋当中,酒菜狼藉。到处都是垃圾。多少本书都被撕碎,多少支笔都被一折两断。往日衣衫修洁的谭嗣同脏兮兮地蜷在椅子当中,只是深深的抱着头。
“国破已如此,我何惜此头谁都不想着皇上,谁都不想着这个国降了,都降了徐一凡。你降不降现在你可好了,朝鲜,东北都是你的。你想要的不就是这个么日本人也要高看你一眼降吧,都降吧当你的东北王,成就你一身地功业
我还读什么书,办什么报,当你什么走狗我去北京领罪,死也死在皇上面前。死也和老师死在一块儿”
谭嗣同虽然有些书生气,但是绝对不傻。和徐一凡打地交道也够多。这些日子风潮卷动,徐一凡的这些年地举止前前后后在心中翻过。也该想明白不少了。
怎么瞧着,徐一凡也不像是大清的忠臣,所有权力功名,都是他拿脑袋去赌出来的,拿到手的权力。也决不肯撒手。到底想干什么,朝坏处想也能猜出不少。说重了是曹操,说轻了也是想当藩镇。从他的角度着想,这个时候还有什么打头中枢越弱,他越能崛起。眼睁睁看着朝廷投降,他顺势割据东北,实力越完整越好,何苦再和日本人打个尸山血海这些兵,都是他一手一脚攒出来的
他如果要继续打,以一人之力战整个日本。能不能打赢另说,就算打赢了。除了他名声上升之外,其它没太多好处。实力耗掉了。而在世人心目当中一直主战地光绪声望将比他还高。他打赢也就是帮助光绪咸鱼翻身。为了平衡徐一凡的权力,也只有再把光绪和所谓帝党君子抬出来。在光绪恢复部分权位的情况下,徐一凡再无造反的可能,要不然只能被全天下当作乱臣贼子。跟着慈禧一块儿投降,将来他后党狗咬狗,谁都懒得关心。说不定还指望他多一点呢。说到底,为自身权位计,他又何必继续打下去他没有出现在北京。也不会再战斗在辽南
越想下去,谭嗣同脑海越是清明。想用酒将自己麻醉,却越喝越是明白。
关了这报社吧,再也不给徐一凡当走狗马前卒了,萧然一身。到京师领罪。和皇上师傅死在一块儿,悬首国门。看着大清垮下去,看着徐一凡怎么得意洋洋的进北京城,篡了这个天下
他下定决心,正准备拍案而起。这个时候却听见轻轻响起了敲门的声音,谭嗣同红着眼睛抬头,大声问道:“谁”
门外响起了那个专门跑电报局工友的声音,这些日子徐一凡那里绝无消息,那工友都快失业了,这个时候却又敲门:“谭先生,辽南电报是徐大人的号头”
谭嗣同冷笑一声,你徐一凡还想玩什么幺蛾子要我谭嗣同继续给你鼓吹,为你继续捧场奔走笑话
他大声道:“不看我什么都不看”
那边工友顿时没了声音,一会儿之后,才听见门缝底下悉悉索索的声音,却是那工友将电报从底下塞了进来:“谭先生,看看吧您的交代,要是错过一份徐大人的电报,赶了我出报社,我这是算送到了”
谭嗣同大声冷笑:“还有什么报社”
外面再无声音,谭嗣同胸中愤懑难消,蓦然走到门前,拿起电报,拿手就要扯
“天下皆降,你不过也是一个降字,还要分说什么”
威海,刘公岛。
水师提督衙门的大门,将门外的哭喊声远远隔开。
水师精华已经有所安排,那些不愿意投降的将备兵弁,将在禁卫军掩护下撤离这个即将成为大清国耻之地的地方,丁汝昌已经觉得此心大定,再无挂碍了。
走到中堂,威海卫陆师总统戴宗骞正也官服整齐,端端正正的坐着,看着丁汝昌进来。戴宗骞朝他一笑:“禹亭,事情都办完了”
丁汝昌淡淡一笑:“孝侯,累你久等,这些旧部,不得不安置啊现在可好了,算是放开了。丢下了,还能有什么念想咱们这就上路还是怎么”
戴宗骞笑笑,神色也很宁静。他是淮系出身,算是李鸿章最亲近的小班子之一,当初在李鸿章平捻地时候儿以进平捻十策而进身。后来却在李鸿章小班子内部权力之争当中不如杨士骧,给赶出来了。先是在天津,然后去吉林,带出了一支绥字营。兜兜转转,最后回到威海。当官的操守也就平常,打仗水准也不过一般,这个时候地最后的气节,却还守住了。
到了放开一切的最后,人也就平静得很了。面前桌上,放着两大碗生鸦片。和着酒调了,气味刺鼻,他却恍若不觉的笑道:“徐一凡最后来电要人,禹亭你就给了这徐一凡,现在行迹渐渐也瞧得明白,是要当曹操的朝廷再没放在眼里。现下局势,对他再有利不过,他还能想着继续打生打死,将皇上打回来,继续在头上压着这些热血汉子。到他那里还不过是一个降字的话,怕禹亭你安排得也不如何啊。”
丁汝昌一笑:“这个时候了,你还真指望,上面儿就算将皇上换了回来,大清还有救”
戴宗骞咂咂嘴,也是一笑:“没戏。”
丁汝昌微笑点头,仿佛说地不是自己身处其中得事情一般:“咱们北洋和老佛爷,已经将路走绝了。就算换了皇上,换了那些清流,这路还是会走绝。徐一凡只要养望瞧着罢了。对于他,不过是多等两年的事情他这一路逆而夺取,都做得漂亮。说到底,这还是一个大势,他不会逆了大势。他反而会造出一个大势所趋出来只是咱们。都瞧不见这小子能走出什么样新路出来了啊”
戴宗骞哈哈大笑:“禹亭,难道他走出新路来。咱们还能跟着不成咱们早就走在死路上面了,大清,也在朝着这条路继续狂奔你还有什么放不下,准备咱哥俩手牵手举着白旗到鬼子面前卖两张老脸请吧”
说着他就举起了桌上那碗生鸦片,丁汝昌哈哈大笑,也举起碗,和他一碰。两人以前交情平常,现在却莫逆于心。
在公堂周围地戈什哈们捧着装裹的白布,等着料理两位大人身后事。这个时候,都低下头哭出声来。
丁汝昌缓缓转头,看着他们,低声道:“生降,死不降”
公元一八九四年九月二十七日,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自尽,时年五十九岁。
在刘公岛水师提督衙门口,聚集的人渐渐散去。每个人在奔赴小船码头的时候儿,都要在这提督衙门口跪下来磕一个头。
几个军官拜别之后,却看见杨用霖站起来,朝着兵船锚泊的方向走去。僚佐一下拉住他:“雨臣,你去哪儿,小船码头在那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