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此水何当澄(中)(1 / 2)
“咣”长刀坠地的闷响。男子颀长的身躯贴着墙面一点点下滑,再没了声响。
裱框上的一抹鲜红像是天边的晚霞,衬得墙上的青松栩栩。
“谁砍的这最后一刀谁砍的我让你们把他拖开,没让你们伤人啊马大人可是朝廷命官,我回去如何向圣上交代你们可闯大祸了”陆将军跳了出来,痛心疾首。
“陆将军,这马大人违抗圣令、藐视圣意,还公然袭击我等,就是到皇上跟前,我们也能据理力争”
“你说这么多,谁看见了如何为证”
“我们皆是人证”
“嗯好好好,到了御前,该怎么说都清楚了快,把这尸体挪一边去,把画给我弄开,这后面一定有密道”
乒乒乓乓地凿了一阵,木制的框架零零落落地散了一地,传闻中一纸千金的画作成了四分五裂的废纸。眼前的一切却让陆将军怒不可遏画的后面是墙,实实在在的墙,无论怎么敲打都不会传来空洞回声的墙。
陆将军朝地上的男子身上狠狠吐了口唾沫:“妈的竟然给这小子耍了哼给我继续搜”
散落一地的画框,不远处,另一面墙上静静挂着一幅青松图。两幅青松曾经一左一右、一实一虚,相映成趣。
密道之中无边的漆黑与压抑,让三人在重见天日之时,有一种久违了的释然。此地是一处废弃了的房舍,想是被马澄买断了,一直闲置着。现下正是申时,已经来不及乔装。此处离城墙不远,萧昭业让燎尘以轻功带着吴嬿儿先行出城,再回过头来接应自己。
燎尘听命行事。这吴氏虽然体弱,兼而在气闷的密道中昏了过去,四肢百骸都使不上半点劲,可毕竟身子骨轻巧,独力带着她一人腾空片刻、飞跃城墙,还是不成问题的。
此地危险,萧昭业不敢多加停留,与燎尘约定在对街的屋后相见。不多时,沉寂多月的房舍中便传来嘈杂的人声。他心知是追兵赶了上来,按耐住性子,侧耳细听。
一众杂音之中,当属一人的声调最为突出“快都给我搜仔细了你们几个,跟我到外边找跑了要犯,我们都得遭殃动作快”
喧闹的人声顿时化作各种物什扫落在地的杂声,军士们不遗余力大肆翻找,任何犄角旮旯都不放过。
领头的那人骂骂咧咧地出了房舍,声音愈发清晰了。
“马澄那家伙,密道修得又黑又长,闷死老子了”
“陆将军,您说圣上对马大人到底是甚么态度这次我们错手杀了马大人,会不会”
“我实话跟你说罢我们今日如果能将萧昭业押回去,就是死了十个马澄,皇上也没工夫计较。可若是跟丢了人,马澄的窝藏包庇之罪便无法坐实,到时候都得吃不了兜着走别废话了,就这条街,你这队往南,你们往北,快”
“是”
那一日的风大,很凉。萧昭业面无表情地静默在原地,感到一阵发寒。
夜色中,两辆马车摇摇晃晃,一前一后,在乡间小道上赶着路。
车上的女子百无聊赖地撑着腮帮子,视线定格在黑暗中的某处,影影绰绰地现出一张方榻的轮廓。
“想甚么呢路还远着,先歇一会儿罢。”身旁的男子轻搂过她的肩,温声问道。
女子自然地靠上他的肩膀,正巧是个惬意的角度。她闷闷地回道:“我就奇怪了,这逃命的节骨眼上,他还特地去把小妾捎上,算怎么回事”
“好啦好啦”瞅着她那纠结的模样实在可爱,男子忍俊不禁,索性逗上一逗,“昭业的桃花债也不是一桩两桩的了,他那夫人不照样神挡杀神、佛挡的吗你呢,就别操这个心了。好好睡一觉,待会子铖儿醒了,又得闹了”
女子长叹了口气:“唉我就是气不过眼看这下离开了建康,他就是一介白丁再没理由讨个三妻四妾了吧哼倒好,斩了草没除根,大冬天的也冒新芽”
“你呀”男子意识到自己的打趣把火煽得颇旺,忙笑着将她往怀里揉了揉,“好啦,少说两句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事出突然嘛”
“我这说的还不够少啊要不是怕嫤奴姐姐听了伤心,我才不管这么多呢左右她现在在另一辆马车上,说说而已”
“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她嗯让别人听见了不好”
女子不以为意:“她不是昏着呢吗怕甚么”
“御神医的药灵着呢,吴姑娘指不定甚么时候就醒了。你既执意与她同乘一车,便要照顾好人家才是。”
“你以为我乐意啊这一张轻榻摆开,马车里就挤得下三个人了。难道要嫤奴姐姐和萧昭业二人对着昏迷的她默默无言啊还是眼不见为净你说,等她病好了,萧昭业要拿她怎么办”
萧子隆第无数次地体会到,什么叫作茧自缚。他支支吾吾:“你还是别操这个心了哎,你看这窗外的景致”